短短一个月内,边境因吐谷浑对北魏动兵,萧练、萧子敬与萧元达乘胜追击,连获了几场胜仗。然而京中的形势却不容乐观。
京中并没有因为边境战况的逆转,而让流民减少。
何婧英一边听着曹景昭在屏风的一侧说着最近京中的情况,一边将自己的衣袖放下来,遮住臂腕上的伤口。
她转身走出屏风将褐色的小瓷瓶交给曹景昭:“齐夫人那边怎么样?”
曹景昭蹙眉道:“京中忽然多了很多的流民。齐夫人已经尽力将他们安置,只是这些流民十分奇怪,都不是什么老弱妇孺。”
何婧英眉心一跳:“都是男子?”
曹景昭点头道:“不少都是。齐夫人问过,都说是为了躲兵役、苦役才逃的。”
何婧英肚子大了,走起路来也不像之前那样灵活了。她倚靠在金丝软榻上,脸色因为刚才放了些血而显得微微有些苍白。
六月初三,郢州大捷。皇上下令萧子卿班师回朝。
六月十五,襄阳司州一线大捷。皇上下令整顿安西军。萧练驰援南秦州。
现在除了萧元达所在的南秦州因为离吐谷浑太近而北魏还未退兵之外,其余各州县都已解除了危机。
何婧英摩挲着琉璃碗口,所谓整顿安西军,无非是让萧子敬留在安陆,不得轻易用兵。而命萧子卿即刻班师回朝,看似是要让萧子卿回朝领赏,但实际上此举却不妥。郢州魏军随退,但南秦州魏军尚在。这个时候就让将领回来,若是突生变数,萧子卿回援不急。
而这些军令看似是圣旨,却实际上是由萧鸾下达。
六月初三郢州的捷报来时,萧昭业在徐佩蓉的房中与一众歌姬胡天胡地。
六月十五襄阳、司州捷报来时,萧昭业根本无心听萧鸾奏报。
等南北局势稳定,江山的确就应该易主了。但在此之前,何婧英还要想方设法保住萧昭业才是。
“之前让齐夫人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曹景昭答道:“已经将歌姬送进西昌侯的侯府里了。”
何婧英皱眉道:“可靠吗?”
萧鸾好色,众所周知,要往他的侯府里送进一个歌姬容易,但要让歌姬刺杀得手,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与她姐姐曾在王敬则的府上当歌姬。她的姐姐在一次宴席上……总之就是死了。她逃了出去。当时那场宴席上萧鸾也在场。”
何婧英垂目道:“通知她今晚动手吧。边境的战争很快就要结束,剩下的就是朝中这一场仗了。”
曹景昭领命而去。
入夜,天空一道闪电穿破云层向着地面砸了下来。
何婧英静静站在昭阳殿前。如果今晚得手,至少在大战之后,朝中一时掀不起什么风浪。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图谋大事。
萧鸾若死,军政大权只会落在萧子卿与萧子敬的手中。两者相较,她更希望能落在萧子敬手中。萧子卿虽然为萧昭业一档,但为人冲动粗鄙,而且他曾经与文皇帝有龃龉,何婧英一直没有明白,为何萧子卿会对萧昭业衷心。
以前萧子卿的表态不过是因为不想让萧子良得利而已。但萧子良失势之后呢?何婧英不明白为何萧子卿还是坚定地站在萧昭业这一边。
而萧子敬,他从未站在萧昭业这一边过。但他为人中正,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置百姓于水火。
大雨倾盆,冲刷着这宫里的一切阴暗诡谲。
萧昭业现在会在哪呢?他若要知道自己的想法,会如何做想?
何婧英自嘲地笑笑,除了在昭纯殿还能在哪呢?何婧英从来自问从来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也从来不是一个圣人,但萧昭业他保不住天下,保不住何家,也保不住她。
她不想再跟萧昭业一起共赴火海,她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皇后娘娘!”
何婧英回头,发现昭阳殿外一个样貌陌生的宫女,从大雨里冲了过来。
那宫女连伞都没打,一身的衣服全都浸湿了,雨水从她的发丝间落了下来,模样甚是狼狈。
何婧英微微皱眉看着那宫女。
那宫女跪在昭阳殿门前说道:“娘娘,奴婢是徐贵妃身边的人,皇上请娘娘赶紧去昭纯宫一趟。”
何婧英眉头皱得更深了:“何事?”
那宫女急道:“是西昌侯夜闯了昭纯宫。”
“什么?!”
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
难道事败了?
何婧英抬脚就往雨里走去,岁莲赶紧拿了把伞跟上了何婧英。
昭纯宫的殿门洞开,萧鸾身着铠甲,手持利剑站在昭纯宫中。萧谌站在昭纯宫门前,并未进去。
何婧英冷冷地看着萧谌:“萧统领可知殿内发生何事?”
萧谌垂首答道:“西昌侯有事要禀明皇上,皇上让臣在殿外稍后。”
“萧统领莫要忘了自己的本份就好。”
何婧英抬脚走进昭纯殿,只见萧昭业衣衫不整地坐在踏上,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他身后躲着七八个歌姬,身着薄纱,有的竟然只是拥了床被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徐佩蓉扶着萧昭业,站在萧昭业身侧,竟然是这殿中最镇定的一个人了。
何婧英也不知该觉得恶心还是可笑。萧昭业这般模样竟然连个女子都不如!枉为人君!
而萧鸾提剑站在萧昭业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徐龙驹跪在萧鸾身前,鼻尖几乎要贴着萧鸾的靴子。
何婧英冷冷地看着萧鸾:“西昌侯为何惊扰圣驾?”
萧鸾见到何婧英眼中竟是鄙夷挑衅道:“皇后娘娘该管的不管,倒是先来管微臣?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