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留着几个粗使的丫鬟,平日里徐公公会让人来打扫着。娘娘可是想要去看看?只是这时间晚了,宫门怕是要落锁了。”
“无妨。”何婧英抬脚就往南郡王府走去。
从太子府到南郡王府这条路,何婧英很熟悉了,走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只是平日里为了方便大多时候都坐的车。现在在这条路上走走,点点滴滴的往事就如同空中星辰倒影在青石板上,笼罩在何婧英身周。
这南郡王府前到皇宫的路,她被萧练拖着跑了八百遍,连跟他们一起跑步的胖虎都跑瘦了两圈。
南郡王府靠近懿月阁的那堵墙,被他们做贼似的翻进翻出好几着,回自己王府还要做贼似的,估计这世上也就他们两个了。
还有王府里的凉亭里,萧练曾抱着她,说了那句她不敢回应的话。那个缱绻的吻,还在唇角留有余温。那时的何婧英心怀愧疚,她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去回应那样一个吻。
其实不过也就才一个月的时间,却是恍如隔世,如同一个旖旎的梦。
只是谁能想到,那一个吻就是匆匆的告别呢?
如果她知道是告别的话,或许她会再多说一些话吧。不去讲她与萧昭业的曾经,只是去数数二人相处时那些弥足珍贵的经历。他们并肩作战,一同出生入死,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抑或是下一世,可能都不会再遇到这样一个同样的可以引以为知己的人。
知己、同伴、甚至是战友,何婧英只能用这些词去定义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公平,但只能如此。
人这一生,仿佛要伴着遗憾才能成长。
岁莲见何婧英站在凉亭久久不动,轻声劝到:“娘娘,夜里风凉,我们该回去了。”
何婧英叹道:“岁莲,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看看我的那株芍药花还在不在。”
懿月阁的芍药花是萧练专程从宫中要来的。这株芍药几经胖虎摧残仍然能屹立不倒,也算是芍药中的上上品了。当初搬到东宫之时,何婧英烧得厉害,是被半抬过去的。那株芍药就被落在了懿月阁,也不知有没有人照料。
何婧英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懿月阁,刚刚走过懿月阁的垂花门,她的脚步就顿住了。只听前方一个清清朗朗的说话声传来:“媳妇儿。”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磁性,说话之人面容俊朗,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点漆似的双眸里就像落了星辰。原本这样的声音配着这样的面容,会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无法自拔。
但是……
何婧英看到的景象实在太他娘的惊悚了啊!
发出那声音的人就站在那株芍药旁的树下。正确的来说,那不能称之为人,说话的只有一颗头而已!
那颗头就悬在树枝的下面,没有身子!那颗头下连着一条修长的脖颈,脖颈之下是露出来的锁骨和线条流畅结实的肩部曲线,可是锁骨之下就什么也没有了!就像是一副未画完的肖像,在画了肩膀之后,没墨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同时也是看起来像丹青而不是一块挂起来的残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颗头很干净。这颗头没有任何血腥的气息,地上既无零碎的血肉,也没有什么参差不齐的边缘。再加上那颗头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没有什么怨气,眼角眉梢都是充满了活力,嘴角斜斜地挑起噙着三分笑意,虽然带了点邪性,但却让人看上去是活的。
若是何婧英细看的话,这样的眉眼是有七分像杨珉之的。只不过比杨珉之黑一些,面部线条更加硬朗一些。但是……谁有胆子去细细端详一颗悬在空中的头?
在这样的条件下,他那声音再磁性也像鬼嚎;眼角眉梢再英气,也只想阳气尚未散尽;至于那嘴角的三分邪性,就是真的邪性。
何婧英整个人就像被一根从天而降的冰楞从天灵盖刺入直穿脚底,整个人被冰楞钉在地上,连脊柱都冻住了,半分也动弹不得。
偏生那颗头还不知趣,竟然张了张嘴又唤出一声:“媳妇儿。”
“……”何婧英“咕咚”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就将手放在腰际,却发现今日自己忘了佩剑。
真要和这颗头打起来,何婧英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入了东宫后为了迎合后宫各位娘娘的审美而留的指甲,和自己的牙齿。要是用牙咬的话……想想就瘆得慌,就可能指甲还能用,毕竟悬在空中的只有头,没有手。
那颗头看何婧英手抚着腰一脸牙疼的表情,往前又飘了飘:“媳妇儿……”
何婧英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心想你再近一步,姑奶奶就要动手了!
这个时候那颗头却忽然停下了。他从何婧英身上收回了视线,低垂了目光看着某处,约莫是在看自己并不存在的手。这颗头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又往下看了看,约莫是在看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脚。
头:”卧槽……”
随后这颗头暴怒了,他仰着头对着天空暴吼了一句:“秃驴!老子的身子呢!!!”
吼完这一句之后,这颗头就奇迹般的消失了。留下何婧英独自在风中凌乱。
“哐铛”一声,岁莲从外面走了进来。
何婧英还没从看见那颗头的震惊中缓和过来,冷不丁听见后面来了人,一个激灵抬手就要劈下去,幸好在转身时瞥见了岁莲那一身绿衣,手悬岁莲脖颈附近停住了。
何婧英惊魂未定地看着岁莲:“刚才怎么了?”
岁莲往院子里看了一看,疑惑道:“娘娘,奴婢在外间听见有个男人在吼什么,奴婢怕您有危险就赶紧进来了。怎么这里没人?”
何婧英心惊胆战地看了看方才那颗头悬着的位置:“你听见了?”
岁莲笃定地点点头:“听见了,是有人好像在骂秃驴。难道是刺客?”
一颗头能行哪门子刺?
何婧英又打了个激灵:“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