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陷其中。
一场谋杀。
杀人者是谁?
一场交易。
重叠着欺凌和压榨的买卖究竟是常态还是偶然?
一场欺骗。
朋友,同胞……结交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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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回到了尖晶石学院。
回到这个如今充满压抑、恐怖的地方。
他被视作审判庭调查员们的直属管理人(首领,负责人,或者别的什么头衔),总之,因此白天的时候,他不得不坐在那间房间里,目睹身穿黑衣的教士如何严厉审讯那些“可能的罪人”。
负责审讯的黑衣教士有两名,全都比莫石年长许多,肃穆严厉如同石雕。
他们的用词之尖刻、语调之可怕,能让仅仅是旁听的莫石都感到浑身冰凉,仿佛他也犯了什么大错。而当那些教士询问出“结果”时,他们还要朝莫石看过来,似乎希望从莫石这儿得到赞许的点头或是崇敬的眼神。
但莫石只是垂下视线,看着脚尖前的那片空地。
他能说什么呢?他根本不觉得“鸡[well]奸之罪”这种罪责应该存在。但他清楚宗教人士遵循怎样的逻辑:就和基督教《圣经》里的那套差不多,上神要求人们繁育后代,但不能耽溺于快乐——也即,一切浪费生育资源的行为,都是邪恶,是不敬,是罪。
在这时候,欺压同胞、肉体交易、权力滥用反而成为了次要之事。宗教审判庭对那些毫无兴趣。
莫石在心里讽刺地发笑,与此同时,他警告自己不要多说半句话。
他控制住自己,要求自己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几天过去,他很快做到了对眼前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无论那些年轻人哭泣、撒谎、恳求,或者怒吼、辱骂,都无关紧要。
白之院的大族之子高傲寡言。
青之院的下层贵族懦怯沉默。
而黑衣教士显然训练有素——他们真是雄辩家和最优秀的逼供者(只是不被允许动用肉刑,如果可以,他们肯定会更为“优秀”“高效”)。
如此地善于演讲,他们先赞美神、再贬斥罪,最后谈及天堂之美,并详细讲述地狱里的恶,魔鬼如何剥去罪人的皮、剁下手足、置入油锅,或是让他们埋入血海之中、悬挂荆棘之上。
他们见缝插针,从每一句话语里翻找出罪恶的种子:
“在这座象征着王国至高智慧的学府中,有一些可怕的事情似乎发生了许久,这些罪恶被埋藏在深处。你是否有所了解?”
“我知道学院里有这种事,但我从未参与其中。”
“既然你从未参与其中,那你如何知道那些事情?”
“我是听说的,显然。”
“是谁告诉你的呢?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我不记得了。”
“既然你不记得自己从何得知,那是否,你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否参与其中了?”
“荒唐,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是否……总之,我发誓自己与这些事情无关——”
“愚蠢!愚昧!邪恶!知情即是有关——《圣典》中,上神告诉众人,‘若你不瞎不聋,知而不言便是有罪’。孩子,你必须说出让你得知此事的那些人究竟是谁,不然你的罪孽永远无从赎清——怎么,难道你不愿意上天堂,而要下地狱吗?”
“我……如果我……”
莫石闭上眼睛,默诵他所知道的所有赞美诗,后来他开始回忆、背记化学元素表,圆周率,古埃及魔法录,地球上的所有洋流名称——
他不愿意继续听下去。
但他会记下那些被“告发”的名字的。每一个名字都是“罪人”,都是国王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