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双自懂事儿起,就知道自个儿可怜的身世, 他和爹赵三剪相依为命, 赵三剪对他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能给他的,都给了他。最苦的时候,没生意,好几天,父子俩就一个馍,赵三剪只吃硬硬的馍皮儿,软软的馍馕儿都给了赵小双。后来从街坊那里要来了一小包小米黄面儿, 熬了点米汤子, 他自己是舍不得喝的,也都端给了赵小双。多少次,赵小双生病, 赵三剪背着他跑东跑西的求医问药, 赵小双虽人小, 可他知恩。他知道爹的不容易,现在他大了,他能多干,就多干,他怕爹累着。
天下起了小雪,地上湿露露的,细小的雪片儿打着旋落下,沾到了赵小双的眉毛上,扑在脸上,凉丝丝的,站在街口的赵小双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用手向上挎了挎包衣服的包裹,然后叫了辆人力车,直奔柳府。
过了腊月,马上就是新年了,柳府这几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柳府上上下下在赵三剪那里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赵小双时不时地往柳府跑,取衣,送衣,也慢慢成了常事儿。
下车的时候,雪变得渐渐大起来, 赵小双给了车夫车钱, 就抬脚上了台阶。
正要拍门, 就听身后有人说:“到了!”
回头一看,是另一辆车停了下来。
从车上跳下一个穿黑色棉马褂的高大男子, 车上还有一女人没有下车, 那女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太轻了,头发梳在脑后,穿着淡蓝色的旗袍,和她的肤色气质极为贴切,衬得她眉目如画。虽化着很浓的妆,还是能看得出她的脸色抑郁, 想必是天冷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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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她把身子紧紧地倚在车上, 缩着脖子, 双手对插在袖子里。
“今天玩得怎么样? 开心吗?”
男人临了,关切地问。
女人阴着个脸,不回答, 眼睛看着胡同口的那棵干枯的老槐树,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男人笑了笑,身子向车上探了探, 一只胳膊架在了车上,一只手伸过去, 搂住了女人,拍了拍女人的背,又退了回来。
“宝贝儿,气大可是伤身的,你要是气坏了身子,可不是要心疼死我啊!”
“你不要我? 我要你说实话!”
女人看上去神情激动,突然问道。
“怎么会呢! 别瞎想了,天冷,快些回去就是!”
男人回应着,声调挺是温和。
女人不再作声,眼睛直直地继续朝向那棵老槐树。
男人付了车钱, 又向车夫小声叮嘱了两句。 车夫抬了车, 拉着那女人, 一颤一颤地跑走了。
男人看着远去的黄包车, 叹了口气, 回头一眼看到了台阶上的赵小双。
“少爷!”
赵小双稍稍低了下头,规矩地打了招呼。
眼前这男人,赵小双知道是柳家大公子, 柳云生。 赵小双来过柳府几次, 早就听说过这柳家的大公子,只是一直没照过面。
“哦!”
那男人应了下, 看了赵小双一眼,估摸着他是干什么来的了,也没问,伸手拍了门。
开门的是老李头儿,柳府多年的老仆人,见过几次面后,老李头早把赵小双当了熟人。
“大少爷回来啦!”
老李头儿说。
“嗯, 叫厨娘给我弄点吃的,送过来!”
男子吩咐完,回头看了赵小双一眼,转身向着花门方向走去。
赵小双后脚跟进了宅门,老李头儿看到赵小双进来, 就说:“赵师傅,巧儿刚刚出门了,临走吩咐了,衣服就先放在这儿吧!”
“哦!”
赵小双解下身上的包裹,打开,取出衣服递了过去,也没多问,转身正要走,被老李头儿又给叫住了。
“赵衣匠留步,柳太太说是想见见你,你稍晚再回吧!” 老李头儿说。
“找我?找我啥事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在赵小双的记忆中,柳太太是个特别善良仁厚的女人。
赵小双跟着老李头穿过走廊,正要下台阶,从拐角的厢房翩翩地走出一个年轻女子,二八模样,素衣长裙, 裹了件青蓝色的小袄,手里还抱着一摞书,雪天气寒,娇柔的玉手经不住长时间的裸露,红肿一片。
也许是走得太急,女子正和赵小双撞了个满怀,“哗”地一下, 那女子怀中的书东一本,西一本地撒在了地上。
“你…”
女子看来是被撞得有点懵,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不禁窃喜。她曾幻想过那个饮茶美男还会到来,果真,他还真的来了!一如往昔颀长的身姿和英俊的眉眼,让人过目难忘!
一丝绯红浮上面颊,女子微微低下了头,轻轻言道:“噢,是小赵师傅啊!”
赵小双一看,是柳佩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