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公人尝了一口,双目微亮,本欲赞声“好”;又觉才吃一口便软了嘴,难免叫旁人看不起,传将出去,以后还要做人么?干咳两声,哼道:“卤打得不错,但那是锅铲的工夫,学得快。你这豆豆腐脑儿比起摊子的原主,卤水未免太过,不如过去软滑细嫩,又有苦味儿。徐老头的亘腐脑儿是又香又滑又白又嫩,同他那水灵的闺女一般模样。”
口气说不出的淫猥,其它二人听得笑起来。
先前与他斗口那李老二尝了一匙,蹙眉道:“是么?我倒觉得挺好。硬些饱嘴有弹性,配上卤芡葱珠口感十足,未必便输了。”
正往衣里掏着铜钱,却被为首的官差拦下:“李老二,合着你同我干上了,是不?你这是干什么,给你家俩小子积阴德?”
另外两人也投以质疑的眼光。李老二咂咂嘴没接口,低头将豆腐脑儿吃了个干净。
那为首官差压下了他,益发气焰髙张,将残盅迭成一摞,见少年伸手来接,冷不防地手一松,“匡”的一响,四只瓦盅在少年脚边摔得粉碎。
“你这豆腐脑儿烧得不坏,腿子便不打啦,先寄你身上。以后见爷们当差,先烧几碗孝敬,下回再让爷招你,我打烂你的摊儿!”
明对少年说话,却有意无意瞭了吴李老二一眼,笑意森冷。李老二知他恼自己多口,再纠缠也只是拖累少年受气而已,索性视而不见,柱着水火棍打盹。
“多……多谢老爷。”
官差哼笑。这小子不坏,比徐老头识相多了。
要是他乖乖把闺女送府里,至于闹出人命么?什么样的爹妈养什么样的崽,老的小的一般不识相。城尹公子也非不怜香惜玉,望川府里忒多千娇百媚的小妞,虽说不上光宗耀祖,起码吃好穿好,还能给家里捎银子,多少人家抢着把女儿送来,就怕公子爷看不上。你徐老头什么玩意儿,装得忒清髙!
“瞧你年纪不大,”
他搔搔下巴,怪有趣地打量少年。“本来是干什么的?”
少年不敢不答,起身在短衣上抹了抹手,低道:“回老爷,在肉铺里打杂。”
为首的官差有些诧异。
“屠夫的营生好挣钱哪,怎不接着干?”
“回……回老爷,小人怕……怕杀生,听了人家的劝,改做不见血的营生。”
官差们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出笑声,个个捧着肚子前仰后俯,连李老二听着都不禁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官差大笑道:“就你这出息,豆腐脑儿合适。还不快滚?”
少年忙不迭将破瓦片收拾好,挑着担子回到树下,被望川府的官差一闹,一时也没人敢光顾。
少年取了条破旧棉巾拭着满头脸的汗,巾上彷佛还喷得到一缕淡淡的脂粉香,但他知道巾子的主人不用胭脂水粉,那是她身上的香气,天生便这般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