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已猜到了七八分，点头道：“吴头儿，我对刚柔转换的法门有点粗浅心得，这都是无主的，也没有门派传承的问题。如若不弃你便先瞧瞧，有空我们再来切磋。”
拈笔写了两百来字的大白话，俱是他自行悟出的菩提手心诀。
安生读书有限，勉强算得是“粗通文墨”而已，也无意写什么漂亮文章，但求达意。放落笔杆吹干墨迹，见吴军写到一半的文书字迹齐整，赧然道：“我字不怎么好看，先凑合罢。”
将纸张压在砚底。豆焰摇曳下，吴军拈起纸头，不觉瞧得出神，连安生离开都没发现。
……
……
孤儿岭上的气氛也很低迷。白天的流血冲突牺牲了十四名流民，多是见运粮车队受阻、由坡上赶来相救，冲撞巡检营前队的封锁线所致。
尸体以草席掩着在村口一字排开，安生走进村庄时，没有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不带敌意的；若非忌惮那鬼神般的惊人武功，难保不会有人朝他丢掷石块。
安生面露不忍，而心中更多的是自责，想起自己代表着镇东将军，未敢失态，咬牙定了定神，大步走入村庄里。
即使贵为神器门的家主、几已是“江南正道第一人”的郝天尊，在孤儿岭的晚餐也是在屋外搭起的月座野篷下吃的。篷里仅一张陈旧的枣木四方桌、两条长板凳，郝天尊与一少女据着其中一条，对面空着的一条显然是留给客人的。
“你迟到了。我们没等你。”
郝天尊自顾自吃着，筷子遥遥虚点。
“安大人自便。”
少女起身为他添饭，摆上一副干净的食具。
桌上除了小半盆白米饭，只两碟山蔬、一碗水煮咸肉。经盐腌脱水、再曝晒或烟熏而成的肉脯，本就是行旅间常见的干粮，多半是撕着就水吃，或以麻油蒜苗爆炒，也是一道鲜美的佳肴。如这般添水蒸煮的烹调方式，安生今日还是初见。
“肉脯炒着香，但这儿连油都没有，柴火也都省着用，鲜少拿来火爆热炒。”
郝天尊率先挟了一筷在自己碗里，权作是邀人品尝的善意。
“我教他们用水蒸煮，多放点水，少放些肉，就蒸出来的汤汁能多吃几碗饭。这儿也没盐，肉汤还能给别的菜蔬调味。”
安生听得默然，也挟了一筷就口。腌肉的盐味连同肉鲜都给蒸出来，肉脯自身的干柴硬涩又未全褪，杂以泡了水的软烂口感，实在说不上美味。
郝天尊却不觉难以下咽，挟菜扒饭的动作始终没停过，自顾自道：“这道菜肴配白米饭不好***米太甜太细，水蒸肉脯便显得粗口啦，配糙米或晒干的炒米挺合适，能吃出肉鲜。安生大人兴许不知，若非小女押了这列粮车来，今晚我们吃不上白米。”
少女见安生面色凝重，饭菜也吃了那一筷，细细挟了肉脯山蔬在净碗中拌好，放在郝天尊碗中，柔声道：“阿爹，多吃些菜。吃饱了有精神。”
郝天尊嗯的一声，直到将碗中白饭吃完，都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