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子一看来人給的是琴币,又听询问陈府,顿时震惊不已,警惕地睃了她一眼,问:“安平候府?小兄弟为嘛去那?”
原来他们口中的安平候是陈将军……
因心中觉得蹊跷,修灵则便只说此前陈府家的公子陈百纳有个物件丢了,被她拾到,打算送还。见门子仍有提防,才取出冰蚕丝帕子给他看。
门子摸了摸,果然信了,“你算是赚大发了,这帕子要是卖了,可得抵我三年俸禄。”
虽如此说,语气却感慨叹惋,“你不必去咧,去了也白去,安平候府三个月前就已经被圣上下旨灭门,株连九族,如今早已改旗易帜充作俺当差的衙门,只剩门前几个鸟喽。”
“灭门?”修灵则震惊不已,慌忙问道:“所犯何事?”
门子不停摇头,“安平候勾结太子谋反,已经抄了全家,全家都死咧,太子也被废了。最惨的就是陈老将军,功勋堪比冠军侯角雍,最后落了个五马分尸,惨呐……”
愣了半晌,修灵则才道:“不会是被冤枉的吧?”
门子冷哼,“呵,都说太子冤枉,可也没人敢说是谁冤了他的。”
他见修灵则愣怔着,又叹了口气,“你非要去就跟俺走,说来,俺也得谢谢陈老将军,如果不是因为他家被抄,朝廷临时搭了个行刑衙门,俺现在还吃不上一口热饭……”
两人行了一段路,到了衙门,门子丢下修灵则自个儿当差去了。
如今,眼前不过只留下了一个将军府的躯壳。大门两侧玉石雕砌的护栏上,八翅衔音鸟间隔伫立,羽上血迹斑斑。鸟儿像极了啼血的杜鹃,似是在为曾经的主人日日哀泣。
修灵则不禁捏紧了手中的冰蚕丝帕,对着门庭高苑微微屈了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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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一个拉客店家扯开嗓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全京翼鼎鼎好的美味珍馐珠翠玉酿全在阁下眼前啰!炊金馔玉,龙肝豹胆,只有阁下不敢吃,没有阁下吃不到喽!”
修灵则扭头朝他瞟了一眼,正巧被逮了个正着,顿时被店家拦住又是湖天海说一番。
店家甚至扬言他家的一品大厨乃是天上掉下的仙人,做菜水准绝对是九重天上的级别,拍胸脯保证若她进去坐了,定有大大的惊喜。遂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引着便往前走。
约莫百来步,到了酒楼门口,“谪仙楼”三字高悬在门梁上潦潦草草,如醉如狂,倒有几分李太白的气质。
这一日,京翼城微风阵阵,吹得人们不酌自醉。
修灵则本就与店家同路,根本没想过进门,毕竟这饭菜都被说成是天上的,那么要价定也是天价。可突然,谪仙楼飞甍翘角之下以及大门头的风铃齐齐轻柔作响,甚是奇异。
店家惊呆了,刹那愣在了原地。而修灵则觉得古怪,驻足听风,警惕四望。
原先楼内,上上下下还喧阗闹哄。毕竟京翼乃是都城,能在大酒楼内豪饮暴食的,乍一眼都是钱袋和腰带都鼓鼓囊囊的官宦商贾,鲜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骚客琴师浪子。
现下风铃一响,楼内刹那安静。
但凡京翼中人都知晓,甚会经营炒作的谪仙楼曾四处宣扬:若风铃齐响,便是隐身遁形的仙人下凡驾临,寄风飘过的清音。
如此,修灵则被当作了仙人下凡,引得内外竞相探看,有好些人见她疏朗气清,越瞧越神,越看越仙,便纷纷慷慨解囊,请“仙人”好吃好喝,求个平安富贵。
莫名其妙就这般解决了天价饭钱,修灵则忍俊不禁,只得捡了个角落独自坐了,不怎么言语。众人和店家只当是仙人喜清净,也不敢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