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华山下,小破瓦屋内。
屋子中间空旷的地方架起了一个小篝火堆。这个简陋的篝火堆由几块黑色石头堆砌和几根木棍斜靠形成的三角架构成的,在三角架的会聚点吊着一个缺口了的破锅。
而此刻,篝火堆正篝火徐徐,微小的火光映照亮了破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让原本阴寒漆黑的屋子变得亮堂堂的、暖洋洋的。
当然,对于文人雅客来说,此时,要是能再来一两碗酒来,那就有点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味道了。
不过,就他们这种家庭条件连锅都是破的
喝酒?你也配?
有口吃的就很不错了,好吧?
篝火旁围着两少年,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一位穿破棉袄的少年,前者盯着眼前的熊熊火焰陷入了沉思,后者则是利用那竹制的长勺不断搅拌锅里的粥,防止它糊底。
在少年的不断搅拌下,锅里的东西,也由米转变成了粥,并渐渐变得粘稠起来,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一股粥香、肉香味就从锅里飘了出来,香气扑鼻,让饥饿的人垂涎欲滴。
然而相较于这诱人的香味,盯着篝火的少年似乎觉得篝火更加吸引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少年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乐哥,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傻”
认真搅拌粥的少年手上动作突然停下,整个人都是愣了愣,接着似乎是反应了过来,神情变得极为认真,道:“应该算不上傻吧?”
只是少年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对方接下来补充了这么一句,“只能算得上是喜欢找死。”
作死……沈问丘眼神狐疑,仔细回想自己是哪里找死了?
但似乎觉得这样说沈问丘不太好,少言寡语的少年又嘴碎的补充了一点,“不过,你能活到现在真的不能说是傻,只能是说你这人运气太好了,好到让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总是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这一次,少年说得更加直白,但沈问丘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同少年对自己的评价,居然还认真的点了点头,只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又问其他道:“乐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不能——”少年很干脆的拒绝了沈问丘的请求,拾起那根木勺继续粥自己的粥,但见沈问丘不自觉的失落起来,少年想了想,还是道:“不过看在救你的那位采儿师姐给的丹灵石的份上,我可以尽量回答你。”
说着,经过他认真烹制的粥也已经好了,他从锅里盛了一碗粥递给这个二愣子少年。
沈问丘知道自己落下悬崖之后,是被一位叫采儿的师姐所救,心中也是感激这位师姐的救命之恩。
不过,此刻他心中还有很多疑问,要问这位破棉袄少年,理清自己现在身处环境,至于其他的暂时还没空深究。
沈问丘接过那没有盐味的粥,见少年似乎是心情好,愿意回答自己,那他就怀着能知道多少,便是多少的心态问道:“我想知道我第一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说过了吗?有位叫龙采儿的师姐把你送来的。”对于这个毫无深度的问题,少年不耐烦的回应,同时又补充的提醒道:“你最好问点有深度的问题,要是太没意思,我可不想浪费口水。”
“有深度的”沈问丘愣了愣,并没有觉得自己刚刚的问题不够深度,事实上,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前天是怎么出现在这的,自己想了解其中经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但这位脾气不大好的乐凡似乎不太喜欢?
望着眼前这位少言又傲娇的少年,沈问丘知道他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也不喜欢理会他人,如果自己不珍惜这个机会的问点有深度的问题的话,那接下来自己仍旧会处于迷迷糊糊状态,根本连自己是谁,要到哪里去都糊涂了,所以他挑了一个自己认为比较有深度又能让对方的回答在概括性上透露出更多信息的问题,“那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有吗?”少年故作狐疑,继而毫不留情面的嘲讽道:“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我又不是傻……闻听少年的嘲讽,沈问丘脸色垮了下去。
乐凡并不管身旁少年的脸色,自顾自吸吮-了一口粥,继续道:“其实吧,我们也没觉得你有什么问题,只是有时候你说出来的话,确实很有问题,才会让人不自觉的以为你脑子有问题。”
“为什么”沈问丘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并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而已。所以沈问丘不解的问道:“我问你的不都是一些常识性问题吗?这会有什么问题吗?又怎么跟我脑子有问题联系在一起?”
是的,在沈问丘眼里他问的都不过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这对于一个求学于少华山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也会说是常识性的问题了”少年看着他,问道:“那你还有必要问吗?如果你连常识都不知道,那你又怎么证明你的脑子没有问题?”
沈问丘一时哑口无言,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自己在乐凡他们眼里本身就没有区别的,那如果连常识性的问题,自己都不知道那自己又怎么证明自己的脑子没有问题呢?
就像自己强行解释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燕舒雨把自己当傻子一样,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换位思考。
而关于自己怎么来的这一点,其实是很难让人相信的,就好像他当初听闻有另外一个世界一样,自己的第一感觉可不就是天方夜谭嘛!
沈问丘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问题上纠缠,继续问道:“今天早上,在雪地里,你明明可以帮我,为什么非要等他们把我揍得鼻青脸肿之时,你才肯出来帮我”
“这个问题就问的很好,很有深度,我也非常乐意给你解答。”
少年说得轻巧,仿佛是为这家伙终于问出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感到高兴,他慢悠悠重新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重新坐好,再抿上一口,最后才看向脑子有问题的沈问丘,道:“第一,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朋友,更没欠你什么,我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帮你,也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帮你?第二,还有另外一个为什么我不出口帮你的原因,那就是我……就是想让他们教训你一顿。我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单纯看你不爽,希望王胜那家伙揍你,其二是希望你小子经历过这次教训以后,能给我乖张一点,别再惹事。第三,我最后又出手帮你,是因为我拿了那龙采儿师姐的报酬,不想因为你被打死了,连累到我。就这么简单。”
少年解释得条理清晰,也很合乎道理,但是沈问丘却听得非常气愤,也许是因为习惯了曾经的富家子弟生活,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而有着一点自我为中心的念头,也许是因为来自读书人刻在骨子里的那份正义感,让他觉得理所应当,所以他愤然起身呵问道:“即便你我不是朋友,难道你内心里就没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义吗?你就能忍心看着别人被欺负而无动于衷吗”
对于沈问丘忽然的暴怒,少年表现得毫无所谓,简单干脆的回应道:“没有——”
似乎是觉得不够气人一般,少年淡定的补充了一句,“而且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