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陆远就爬起来收拾东西了,无非就是睡觉的被褥,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不锈钢饭盒,还有一个喝水的搪瓷缸子。
陆畅早在几天前就把家什给准备好了。
村里只有小学,想要上学至少要走十好几里路,有更远的,来回不方便,打小学就开始住校。至于想上初中和高中,那就要去更远的镇上或是县里。
陆远和陆畅的成绩在村里都是顶呱呱的,都在六安上学。这年头上学不容易,升学也难。初中一个班六十多人,能考上高中的也就六七个。
整个年级四百多人,也只有二十来个能考上大学,这还是算了专科的情况。77年录取率只有7%,78年更是只有5%。这年头能考上大学,不比985简单。
不过考上后,待遇也好。不但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能拿17块钱的补助。有一张大学文凭,走到哪人家都会高看你一头。
六安临近合肥,被誉为合肥的后花园。
在后世撑死也只是个四线城市,但物价死贵,都快赶上一线了。但现在就是个农村,没几间像样的房子,最繁华的也就三层的百货大楼。
兄妹俩吃完早饭就上路了,也没大人跟着。这年头小孩没那么矫情,一家最少五六个,多个七八个孩子,都像后来那样捧在手里怕飞含在嘴里怕化,一家人还要不要吃不吃饭了?
坐了一个多小时车到了车站,没有公交,更别提出租车了,只能扛着大包小包徒步到学校。
“被子我来扛着!”看着扛着被子,提着暖水壶的陆畅,豆大的汗水顺着脑门往下流,陆远都心疼坏了。
“哥,又不重!稻谷五六十斤我都能够背起来,这点不算什个!”
“废什么话,拿来!”
接过被褥扛在肩上,俩人先到了轻工中学。陆畅是初二,报名什么都是轻车熟路。交了费后,就去了宿舍。陆远当了回家长,也装模作样的跟了过去。
除了教学楼是砖瓦房,所谓的宿舍也就是一排排大点的土坯房,墙上都处都是裂缝。屋子里面摆放了二三十张上下铺,只留着下脚的地。
陆畅的床靠着窗,掉漆的木制窗户缺了四块玻璃,仅剩的两块也都缺了角。
“这哪能睡啊?”陆远看的眉头直皱。
“咋不能睡,其他人都睡这呢,夏天透着风,凉快。冬天冷的时候拿纸把窗户糊上就行,风也灌不进来。我们这还算好的,还有吊扇了,其他几间连吊扇都没呢。”陆畅倒觉得陆远大惊小怪,谁又不比谁精贵。别人睡在这,她怎么就不成?
陆远抬头一看,就看见屋顶的木头大梁上挂着一只蓝色的吊扇。
可四十多个人挤在这么一间宿舍里面,一个大吊扇又能凉快多少?兴许就只是个心理安慰。
“那你先住着,我找间房子,等找到了你在搬过来。”陆远知道说再多也白瞎,干脆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到时候再把陆畅接过来。
“花那钱干啥,娘知道又说你手岔巴了。”陆畅连忙摇头,她性子和李玉香有些像,该花的绝对不会省,不该花的要她命都不会出一分钱。
把宿舍安排好,陆畅非得要把陆远送到一中,陆远没让,自个拎着包就走了。
陆畅把床铺好,又把脸盆、暖水壶、毛巾从编织袋里拿出来,摆在床下面。其他床位的女生也不看书了,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都住在这个宿舍一年多了,谁还不知道谁家啥样啊,心想刚才那个年轻人牛逼吹的挺厉害,要在学校外面找房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有个满脸麻子的女生把脑袋从上铺伸下来,揶揄道:“陆畅,刚才那个是谁?你哥吗?他也是来报道的吗?在哪上学?”
陆畅哼了一声,往床上一坐:“他是一中的学生,全市第一考进去的,村里的人说他闭着眼睛都能考上大学。我这身的确良看见没,就是我哥给买的。”
顿时间宿舍就跟炸开锅一样,谈的无非都是‘一中’、‘的确良’。住校的没几个走读生,都是下面农村的,独山、苏埠、霍邱的都有,坐车都要大半天。
听到陆畅有个在一中上学,还能买得起的确良的哥哥,都羡慕坏了。不说成为梦中情人,至少也是仰慕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