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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吴晴、小德子

阴律司巍峨高耸的两扇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王捷楞了一下神,心想又不是下十八层地狱,我怕啥?于是硬着头皮迈开脚步,感觉自己像是以前到CESCO公司面试一样,既兴奋又紧张还带有几分傲娇。来都来了,做人是一路打拼过来的,做鬼也要有个鬼样!王捷边走边给自己鼓气。

大殿的门槛足有半人高,王捷费了很大的劲才算是进了大门,那感觉和翻跃一断矮墙差不了多少,王捷暗自骂道:这要到了阎王殿,过道门槛还不得爬过去啊?这冥界里管事的难道都是巨人族啊!

进了大殿,里面很黑,只在远处有影影绰绰的几点灯火,王捷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大殿里算是看清楚了,这大殿里面竟然大的出奇!足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地上平铺的似乎是黑色的地砖,严丝合缝的连根针都插不进去,而大殿里面竟然一根柱子都没有,王捷不由得想起了北市的大体育馆,当初自己和公司的同事一起晚上看了场田径比赛,那票还公司人事部从街道办事处领来的赠票。

冥界有必要搞那么大的排场吗?弄个大殿还建的如此宏伟!王捷暗暗想到,正不知把脚往哪里挪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哒哒哒的似乎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那声音远远地传来然后就定住了,王捷寻声望去,见大殿最远背靠墙壁的地方竟摆着一条古色古香的几案,而几案后面竟立着一个长发披肩穿着黑色女士西服短裙的年轻女人。

“王捷是吧?跟我来吧!”那女人冲王捷漫不经心地招了下手说道。

“是,好的!”王捷顺从地答应了一声,迈开脚步朝那个几案方向走去,王捷感觉自己差不多走了十几分钟!而那个女人早已经在几案后面坐下,就着几案上面的几个烛台的微弱的灯火似乎在翻阅着桌上的什么材料,就任凭王捷走啊走的而自己头都不抬,王捷一边走一边心里生着闷气,心想这冥界和人间也是一个鸟样,都是要面子好排场,又想起自己曾经在北市的某个狗屁小公司去面试助理的一个职位,几十号儿员工被憋屈地挤在不大的办公区域里,而推门进到老板的办公室的时候,好家伙足足有上百平米的单间办公室被老板一人霸占着!王捷当时就想,越是小公司,老板越是自我感觉牛的不行吧?最后这个公司也给王捷发了录用通知,但王捷还是没有去,本来就不想跟这样的老板混,而且即便你想混估计也不会让你干长了,肯定变着法儿的压榨你的每一分剩余价值!

王捷总算是走到那个几案了,那个几案的长度十分夸张,足有上百米长,像是写字楼的会议室的那种长条的会议桌十几张首尾拼接起来一样,但宽度却是比较正常的,那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王捷一眼,一直在镇定自若地翻看眼前的材料,等王捷走到跟前了才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让王捷坐下。

王捷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所站的位置多了把椅子,便把椅子拉到屁股底下坐了下来,心想,这个职业装的女性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冥界中权倾一方的名角儿,阴律司的崔大判官?不由得偷偷打量起对面的女子,看那个女人面容微丰,弯弯的柳叶眉,高挺的鼻子,只是面色惨白,看着不像是活人的气色,头发如黑色的瀑布一样垂在肩膀上,奇怪的是那女子身上的衣服,居然是现代款式的女士的西服正装,难道冥界里也和人间的时代同步了呀!

几案后面的女人似乎注意到王捷在偷眼打量她,便停下翻阅的手中的材料,坐直身子,正视王捷,脸上似乎是一种不屑一顾的神色说道:“你就是王捷?”

王捷没有敢直视那女人的眼睛,低着头嗫嚅地说道:“是,我是王捷。”又好奇心起抬眼看着那个女人惨白的脸容问道:“您,您就是崔大判官吗?”

“我不是,崔大人手下有百万阴差鬼卒,你这样的刚来的低级的小角色还轮不到由崔大人接见,明白了吗?”那个女人双臂撑在几案上,神情倨傲地说道。

见那个女人出言不逊,毫无尊敬的意思,王捷的自尊心稍稍受到了些伤害,但毕竟久经职场考验练就了一张厚脸皮,依然摆出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是,明白,明白!”,王捷心里却早已是一万只羊驼奔跑在辽阔的草原上。

“冥界的职位,说了你也不见得都记得住,你只要知道我是崔大人的助理就行了,不过崔大人的助理可不是只有我一个,登记在册编制内的就有几千个,我只是之一,明白了吗?”

王捷暗暗吐了吐舌头,心想自己算是开了眼了!当今人世间最牛的的大老板,干房地产的,据说他的助理也不过是上百个人,这到了阴曹地府了,一个部门的总头儿,人家的助理就能好几千个!这要是开会还真得需要这样有几个足球场大的大厅才容得下!乖乖不得了啊!

王捷又假装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明白!在下明白!请问我可以怎么称呼您?”王捷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不用跟我假装客套了,你叫我吴晴就是了。”那女人说道,王捷心想这名字爹妈取的真好!吴晴,无情啊!

吴晴又低下头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材料然后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王捷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是刚刚在打量我这身扮相吗?是不是觉得奇怪怎么穿的跟人间的差不多吧?”

王捷还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作答,吴晴像是自问自答似地接着说道:“其实你也明白,我们在冥界里的形象不过都是念力使然,冥界里空间和物质的概念和阳世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这身衣服和形象只是一种适合这个时候的外在表象的东西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可懂?”

“嗯嗯!”王捷又是使劲地点点头应诺道,心中也是有几分忐忑,不知接下来会给自己做啥安排。

“你的材料我都看过了,生前是在大公司里一个小中层干部,混的呢不好不坏,最后的结局比较悲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不然你也不会选择跳楼不是,之所以能把你调到我们阴律司,也是你小子幸运,因为一是这里恰有一个位置空缺,之前的那个阴差刚好冥寿已尽已于即日转世投胎了,二是因为你之前活着的时候也学过经济管理,也有一点管理方面的实操经验,尤其我们注意到你文笔还可以,这样就把你直接调过来了,不然你要么就在十八层地狱里遍尝各种酷刑的滋味,要么直接就打发转世去了,转世不见得就还能做人,也许就变成小猫小狗,也可能是小蚂蚱小强啥的都有可能,你可懂?”说完,吴晴不由冷笑了几声。

王捷听得手心出汗,也是暗自庆幸运气不错,而且重要的是,自己本来也不想转世,至少不是马上,在冥界里这一番见识下来,切身感受觉得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阴森可怕,虽然恶狗岭一节着实让王捷吓的够呛,但总之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是身处另一个世界,就好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处处还充满了未知的新奇感,这让王捷始终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中,好比小孩子玩上了一个新的玩具一样。

王捷又是不住点头说道:“明白明白!感谢领导赏识给我这个机会哈!”王捷说完又觉得有点别扭,觉得在阴曹地府用“领导”这个词似乎有些不妥,不过自己那种恭敬的意思表达充分就行了。

“嗯!我们阴律司,想必你也有所了解,简单来说就是判断人的生死轮回,赏善罚恶的,阴律司虽然差役众多,但其实大家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查,一是办,合起来就是查办二字,办的前提是要查的清楚,查又分两个层面,一个是查材料,一个是查实情,你可懂?”吴晴依然是冷冷地看着王捷说道。

“在下明白!”王捷为了表现自己又特意补充道:“我文字方面还可以的,也许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调你过来就是看你有一定文字能力的,你刚来,就先慢慢熟悉起来吧!我也没时间跟你多啰嗦了!”吴晴说完从面前的一堆材料中抽出一张发黄的纸来递到王捷面前。

王捷接过那张纸摆在面前一看,见上面的文字都是工整的从右到左排列的楷书繁体字,没有来得及细读其中内容,只是注意到这份像是阳间的公司录用通知书样式的纸上有两个字比其他字要大一些,治中。王捷不明白这“治中”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刚想问对面的吴晴,吴晴倒先开口了:“这个“治中”其实是古代一个官名了,你也不用管它,这就是一个文书类的基础工作,应该也算是你擅长的,你就在这张纸上摁个手印就行了。”

王捷心想,现在也是身不由己的时候,无论让做什么,我还能有拒绝的选择吗?想到此,就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来准备在纸上摁上手印,四下里找了找,没有发现有印泥一样的东西,正犹豫时,见吴晴用手示意他直接摁上去就是,于是想也没想就把大拇指摁在了纸面的一块空白的地方,抬起大拇指时,纸面上已然有了个红色的指纹。王捷把摁上指纹的那张发黄的纸又递给吴晴,吴晴把纸拿起来端到眼前细看了一下,然后又收回到面前的那堆材料中了。

“你现做事是听我的安排,按人间的说法就是你的工作向我汇报的意思,明白了吗?”吴晴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王捷的眼睛说道,那架势就是一副女老板的德性。

“明白!有什么事您吩咐就是!”王捷也是职场老司机了,以前也不是没伺候过女上司,知道对女人来说,一件事的正确与否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态度问题,只要能忍耐住女人的脾气性子,事情做的好赖都不需要考虑太多的。

“喏!这是你的牙牌,也就相当于你的工作证了,你可以仔细收好,随身佩戴,如果进出我们阴律司而没有佩戴这个牙牌那是要受罚的,明白了吗?”吴晴说着象变戏法一样手掌一翻,手心中出现了一个系着挂绳的墨绿色的牌子,大小不过是有铜钱般大,王捷接过来仔细一看,这个牙牌摸上去是冰凉的,似乎是玉器的质地,只不过颜色是发绿的,而且这个牙牌的形状分明就是个小王八嘛!看来这个“治中”的职位之低是超出想象的,因为这个牙牌的样式已经是在暗示你只能是做只缩头乌龟了!

不过,王捷心想,好赖也算是有份差事了,总比四处游逛的孤魂野鬼强的多,想当初,王捷曾有一段时间裸辞的经历,因为和老板一言不合就拍了桌子递了辞呈,当时觉得好不痛快,在一屋子同事们的暗赞和羡慕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走出公司的大门,然后换来的是差不多大半年的无业游民的悲惨的日子.

那时天天憋在家里,看着老婆李美晨拎着包儿急匆匆地早上出门上班,而自己待在家里养大爷一样,自己心里也着实不忍,每天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想出门又觉得不好意思被邻居退休的大爷大妈们问自己怎么歇着了,于是就只能窝在家里,要么是网上或手机上在招聘平台上不断地发着个人简历,要么就是蜷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美剧,最开心的莫过于哪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公司的傲慢的人事能来个电话约个面试了!

所以,自此后,王捷分外觉得能有个工作,即便是收入微薄,也总比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强,所以,王捷以后再也不敢任性的裸辞了,对待每一份差事都更加认真了。

王捷把那个乌龟模样的牙牌端端正正地挂在自己胸前,然后以惯常的那种下属应该具有的谦卑的姿态微笑着对吴晴说道:“您看有什么事先要交代给在下去办的?”

“让你办的事很多,你刚来,你想干也不见得会,这里有些材料,你回去先熟悉一下,大概明白咱们阴律司的办事的流程,都有哪些机构设置啥的,好吧?”吴晴此时说话倒也多了几分客气,不过语气还是冷冰冰的,说完,就将一个类似档案盒样子的纸盒在几案上推到王捷面前。

王捷并没有马上当着吴晴的面打开那个纸盒子,而是恭恭敬敬地挪到自己手边做好随时带走的姿态,然后等着吴晴发话。

“对了,你的住处是在幽都城的西北方向的一个住所,就是你此次替代的一个阴律司的同仁原来的旧宅,这个先分配给你,但并不属于你的,你就当做是人间的那种的公司提供的住宿的公寓就是了。”吴晴说着就把一个古铜色的钥匙递到王捷手中,然后站了起来,双手抱起几案上的那堆材料对王捷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别忘了明日辰时还到这里来报道就是,你还有别问题吗?”

“好的,还有一个小问题,我怎么知道是啥时辰?您知道,在阳间的时候可以看手表,手机上也有时间……”

“到时你自会知道的,我没有时间跟你啰嗦了,你出去吧!”吴晴甩了一下头发,看都不看王捷一眼,转身离去,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嗒嗒嗒的声音在偌大的大厅里回响着逐渐远去,只剩下王捷一个人留在空荡的只有微弱烛火的大殿里,倍感孤寂落寞。

王捷暗暗长叹了一口气,心想,现在的感觉就像毕业没多久还是一无所有的年轻小伙子初来北市混的时候,除了年轻和野心啥都没有,一次次地怀着憧憬的兴奋出发去各个大大小小的公司面试,又一次次地抱着失望和心灰意冷回到只有自己一张硬板床的合租房里,觉得这个城市似乎或许不属于自己,自己就如这城市街头树梢上偶然停留的一只麻雀一样可有可无。

王捷除了大殿,走到街上,这才发现这大殿正处于一片“闹市”的区域,周边街道规划工整宽阔,各种古代建筑飞檐走壁,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一时间感觉自己像进了横店的影视城!而且和刚才来的时候一样,冥界的天空始终是那样半明半暗的,没有日月星辰,这种半明半暗的天空像是一种冷光源发出来的。

咯吱窝里夹着那从阴律司带出来的纸盒子,手里掂量了一下那把吴晴给他的住所的钥匙,心想,姓吴的娘们儿是告诉了我住的地方在幽都城的西北方向,可也没个具体地址门牌号啥的,更不可能有个手机来个高德导航,这让我往哪儿去啊?真是气死个鬼!

王捷正生着闷气,茫然不知往哪里去的时候,突然一种感觉袭上心头,那种感觉就是笃定的连想都不用想的就知道回家的路的感觉,好像刚刚吴晴告诉他的住的地方他已经去过千百次了一样,又好像是自己的脑袋里内置了一个GPS导航一样,王捷不由得被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惊得脑袋嗡的一声,但随即就被一种兴奋感取而代之了,当即迈开脚步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王捷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到底算是个啥?还是个鬼魂或啥意生身,或者啥中阴身的状态吗?如果还是,那为啥不能像刚死不久的时候可以瞬间转移呢?象现在这样的走路,和阳间走路没啥区别,依然需要一步步迈开腿,依然可以感觉到脚下地面的硬度,唯一的不同的是不会感觉到累,没有以前在奥体森林公园里快步走5公里后的那种双腿酸胀的感觉了。

还有,竟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可自己的肚子是不是真实存在的都不好说了,咋还可能感觉到饿呢?王捷暗自奇怪,但本能的又想在街边寻个酒馆饭店进去吃点啥。

还真看到一个酒馆!就在阴律司大殿附近不过百米距离的道旁,酒馆是上下两层的,也是那种阁楼似的古式建筑,但房檐四角上都挂着大红的灯笼,在幽都城的黑黢黢的街道上显得尤为醒目,酒楼正中挂着一个金字黑底的招牌,招牌上是三个遒劲的大字:望月楼。

酒楼的门口还有两个店小二在招呼来往的客人,王捷也注意到此时街上的人或说鬼多了些,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和阳世的现时的装扮也没啥区别,只是有的人穿的比较古怪,好像是那种寿衣,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而且这些穿着古怪的人的年纪看上去也大多是老人的样子,王捷心想,看来都是在阳间穿的啥衣服走的,到了冥界就还是这身打扮了!又暗自庆幸好赖自己还没有穿着那种难看的寿衣走的,不然真的是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哪还有心情出来逛街呢!

王捷刚一走到酒楼门口,两个年轻的伙计就迎上前来,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官人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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