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肃湛笃信命格,惜萝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以为时常在香山寺礼佛会消灾祛病,长命百岁。是以他在得知晋王暗中查朱砂矿石,而谢桌然决意炸毁朱砂矿时,心中忐忑不安,于是到了香山寺小住,祈求佛祖庇佑。
也就是从那日起,香山寺后山的沉寂许久的鬼魅声又再次响起,谢卓然担心刘肃湛被抓后供出自己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约到后山,趁其不备将刘肃湛踢下悬崖。
惜萝目睹了整个过程,只是那一夜的鬼魅声比往常更凄惨一些,使得寺庙里的和尚得知有人死了后,自热而然想到了鬼魂作祟上,顺理成章给了沈舒窈揪出恶鬼的契机。
一切已真相大白,沈舒窈和萧玄奕刚走出殿门就碰到顾燊,他朝萧玄奕行了揖手礼,“王爷。”
“仲修。”萧玄奕笑望着他,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沈舒窈,问:“可是有事找沈姑娘?”
“王爷明察秋毫。”顾燊清逸的面容带着笑意,若碧水中风荷舒展,光华灼灼。
萧玄奕微微颔首,看着沈舒窈煞有介事道:“这起案子还有些许细枝末节尚未处理,切不可因私事耽误了公事。”
案子都了解了,还有什么要处理的,连找个借口都要如此冠冕堂皇,沈舒窈在心中暗想,他应该是觉得自己与顾燊待在一起会尴尬,替自己找了一个托辞,既然他有此好意,那么她当然不能不识抬举。
沈舒窈站在玉阶下,斑驳的光影在她身上流转不停,她和顾燊之间根本毫无瓜葛,能有什么事可说。
她表情略微严肃,望着萧玄奕,道:“王爷,公事要紧,我与顾都统之间没有私事。”
萧玄奕轻轻嗯了一声,就往外走了。
沈舒窈刚想跟上却被顾燊拦下了,她杏眸熠熠生辉,在红光照耀下,越发璀璨夺目,不等顾燊开口,就率先问道:“顾都统找民女何事?还请示下?”
顾燊脸色稍稍一顿,又恢复了如初的微笑,似乎又有一丝难以启齿,愧疚道:“与你解除婚约是家里人的意思,我也是事后才得知。”
他是万万没想到与自己自幼定有婚约的女子,竟然就是整个京城坊间人人称赞的,淮州第一奇女子沈姑娘,自己满心佩服与欣赏的女子,若非今日碰到风煞闲聊了几句,她还不知道原来沈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沈舒窈。
沈舒窈眼神微垂,道:“顾都统,自幼与你定亲亦非我所愿,如今婚约早已解除,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你不必对我心存歉意。”
顾燊清澈幽深的目光微有波澜,沉吟了片刻,道:“如果你愿意,婚约依旧有效,我愿意娶你为妻......”
沈舒窈抬手制止了他,“我不愿意,请顾都统另觅佳偶。”
话音落下,她朝他敛衽行礼,毫无犹豫地疾步离开。
果然如传言那般冷清傲气,顾燊没有因为她冷漠的态度而沮丧,反而目送着那道身姿优美的倩影,渐渐消失在宫门拐角。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愉悦地笑了。
沈舒窈跟在萧玄奕身后,缓缓走出宫门,直到他上了马车,她才回首看了看这重楼宫殿,思绪亦不知飞往何处。
直到萧玄奕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走吧。”
她才徐徐回头,因伤势疼痛稍微吃力地钻进了马车。
随着马车缓慢行驶,在微微颠簸之中,沈舒窈僵直着身子端坐在锦垫上,她怕躬身时后背的伤会裂的更大,萧玄奕自始至终倚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耳畔除了马车轴发出的轱辘声,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声,沈舒窈望着他若玉雕冰琢的轮廓半响,揣摩着像他这样手握重权,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到底是久经沙场练就的?还是本身性格即是如此?
不知不觉,沈舒窈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额头也开始发烫,眼皮越来越沉,她知道是天气炎热伤口发炎了,她双手紧紧撑在膝盖上,保持着清醒。
她怔怔地望着帷幔上金线锦织的祥瑞之兽,手指骨关节因用力微微泛白,透过膝盖传递来的痛感,提醒着她前路茫然,唯有自己独行。
身若浮萍,身不由已,第一次觉得自己苍白无力,车帘外一闪而逝的宫景,曦光缕缕照在她的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流转不停。
萧玄奕终于睁开眸子,挑眉望着他,问:“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