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教授从门后探头而出,发现屋主此时正在后院的围栏中宰杀一只肥硕的羊羔。
锋利的刀刃无情地一刀一刀砍落,屋主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从羔羊身上砍落的羊头。
羊头的脖颈断裂之处,正在滴答滴答地往地面上滴落着鲜红的血液。
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就将地面染红。
他微笑着,一点畏惧的心理都没有,只是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屠刀。
划开了羊羔的毛皮,斩断了皮肉之间的筋腱,刺穿了内脏之上的脂肪。
刀刀入肉,却仍然微笑着。
屋主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过程,他的脸上沾上了飞溅而起的血液,却没有做出任何擦拭的动作,任由脸上布满猩红。
罗伯教授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狞笑着的恶魔。
但当屋主提着羊羔身上的肉块走到了厨房里,开始了为众人烹煮着晚膳时,罗伯教授才缓过了神来。
从厨房里飘散出了胡椒羊肉汤的香味,勾动了四人的馋虫。
屋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身上披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裙,用后院所宰杀的羊羔做了好几道不同风味的菜式。
没多久便放满了一桌的菜,其种有荤素搭配的羊杂烩菜,也有精致却简单的小羊排。
屋主脱下了身上的围裙,走到了起居室里。
“我的宾客们,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同样是热情的微笑,虽然罗伯教授目睹了他做饭的过程,但在雨中宰杀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所有人围在了餐桌边上,为这一顿丰盛的美餐而感到了有些不可思议。
乔特布朗习惯性地在用餐前进行了默念的祈祷,并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而屋主则是双手放在了下巴下方托着,微笑看着四人。
“吃,别浪费,新鲜的很。”
虽然碗盘破旧,但仍然能用。
面前的菜式虽然普通,但起来的味道却是很不错。
唯独是罗伯教授,他只吃了一些烩菜里的蔬菜。
“怎么?不合你胃口?”
屋主看着挑食的罗伯教授,皱起了眉,不悦地问道。
“不,我只是不太理解。
你看起来很享受屠杀的过程?”
罗伯教授放下了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巴。
“呵呵呵,那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
每一个人类在生长的过程中都需要大量其他的生命去支撑生长所需要的营养,这是大自然的法则。
你我都明白这一件事,所以你不必惺惺作态。
就像是这位坐轮椅的先生,他信奉圣光,认为圣光可以赐福于他。
但实际上,赐予我们这一顿美餐的不是圣光,也不是这一头羊羔所奉献出的生命,而是我们进食的欲望。”
屋主用盘子里取了一块鲜嫩的小羊排,优雅地用刀叉将羊排切成了小块。
羊排中的血水从肉块中流出,流到了盘子上,令罗伯教授想起了流淌在地面的鲜血。
而众人都知道,屋主又要开始说自己那一套独特的论调了。
“欲望,欲望,欲望。
欲望是什么?
欲望是渴求满足,只有达到满足后才能抵消欲望的侵蚀。
你困了,就会去睡觉;你饿了,就会去吃饭;你渴了,就会去喝水。
欲望在每一个人的身体深处扎根,欲望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蔓延。
这是作为生物、作为人类无法去避免的事情。”
乔特布朗闻言后,轻轻摇了摇头,
“屋主先生,您说得很对,但不完全正确。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是人类会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让欲望去凌驾在自己的理智和逻辑之上。
人类为自己添加了道德和法律作为规范自己的准则,而动物却是随时会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这样的差异才让人类与其他的动物有所不同。”
屋主听见了乔特布朗的反驳后,不怒反喜,他哈哈一笑后拍了一下手掌,
“哈哈哈哈,很有趣的理论,但是你是否能够告诉我,在你看来烦恼是什么?”
乔特布朗闻言皱了一下眉,用叉子送了一块肉到嘴里缓缓咀嚼着,同时思考着屋主的这一个问题的答案。
而屋主则是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汤,豪迈地大口大口喝着。
喝完了碗里的汤,屋主便开口说道,
“烦恼的本质,在我看来就是无法满足欲望而产生的情绪。
你看看你,我一个问题,便令你产生了想要找一个准确的答案来回答我的欲望。
这就是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你自己可能不自知,但是你却已经深陷在了欲望的泥潭中。”
此刻屋主的喃喃自语伴随着窗外的一声雷鸣,闪电从天空中划过,使得原本昏暗的场景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刺眼。
哥伦比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去反驳屋主的观点,但乔特布朗却用眼神制止了哥伦比亚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乔特布朗开始明白到阿卡姆的不同之处了。
在这一座神秘的小镇中,人们的情绪和所有的思想都会慢慢被影响得变为极端化。
居民的认生和屋主的执着都是如此,而更为表现得更为极端的就是旅行者之家的老妪。
乔布特朗瞄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木框,木框中写着“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哲学系荣耀院士”,而姓名的那一行却已经被涂黑了。
乔布特朗知道了面前屋主的身份了,也明白到自己的言语已经无法在影响他的思想。
面前的屋主显然是穷其一生在寻找各种人生的意义和哲学理论上的正确答案,但他的思想却被小镇慢慢地侵蚀成极端。
乔布特朗似乎看到了屋主的将来。
他会正如自己所说的一样,被自己的欲望吞没。
他现在的漠视生命将会转变成践踏生命,而这样的一条路已然被注定。
今日的自己一行人是幸运的,或者在哪天,屋主彻底步入了思维的极端。
餐桌上的菜肴就不会是羊羔,而是正如那副骇人的插画中的人肉了。
屠杀的欲望正在潜伏在屋主的心中,种下了一颗不可见的种子,但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从而变成一颗血腥的参天巨树。
当理智崩塌之时,那一副画将会变成这间废旧木屋中的光景。
屋主便会成为画中的屠夫,而那副光景便是那一幅可憎的屋中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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