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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梦醒何日断生死(上)

莺奴走在益喜旺波觉士后,虽然心中还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却因为过分疲劳而开不了口。踌躇良久,终于吐出半句话来:

“大师,我在梦中,梦见你说在长安见过我……”

益喜旺波的声音从前面飘来:“并非是梦,我说过。”

他听见莺奴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那已经是**年前了,施主还是小小女童,但这副尊容即便轮回三次,贫僧也不会忘却。当时施主穿天竺舞服,端坐在朱雀大街上,与另一青年男子演绎萨波达王割喂鹰的经典,引得全城轰动,此事就连你们唐朝当时的代宗皇帝也有耳闻。刀起血溅,不是障眼的方术,是真真的割舍,因此贫僧当时站在街中,一早没能拦住市民递上尖刀,十分惭愧。

“我出使唐朝已是尾期,不得不离开长安返回逻些,因此没有听说后来的事。我憾以为施主为此将一生残疾,更可能早已离世,所以方才在桑耶寺再见容颜时,发觉施主善美无缺,一时惊骇不敢确认。而狐奴大德也说你曾死而复生,于是贫僧猜测你已将过去的事一并忘记,自然也不再记得朱雀大街的形了。万人空巷、惊声雷动,施主若当真如释迦牟尼一般毫发无损地回复了,必然成为长安的圣女,只要你回到长安去,人人都能佐证贫僧的话。”

她失语了。七八年前,那时候自己也许只有七岁大小,难道那舍成仁的执念会是自己的本吗?还是说那场表演也是受谁指使的呢?她将益喜旺波方才的话回忆了一番,似乎发现了一点什么,问道:“与我一同演绎经典的那名男子是谁?”

对方摇了摇头:“贫僧只是一外国人,怎么认得。施主失血过多倒在街上时,是他将你一把抱起,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我极目力不能知道他带你去了哪里;但当时朱雀大街上的人流也随之涌去,想必不明施主去向的只有愚僧一人而已。”

莺奴又问:“大师还记不记得那人的年纪长相,脸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

益喜旺波道:“惊鸿一瞥,更详细的已说不出来,但是位十分美丽的公子,约莫十七八岁,尚未加冠。”

线索到此即止,益喜旺波已经将已知的全部说了,但莺奴也无法从这话里推断出什么来。她过去有两年时间也呆在长安,但因为师父不许她出门,她离开那扇小院门的时候就是离开长安的时候,师父将她遮得严严实实,谁也不可能看到她的模样。假如益喜旺波所说全都属实,只要她亲自去一趟长安,将这张脸露在众人目光下,一切秘密自然明了。

但她也立刻电光火石般想起另一件事,一年前在湖州聚山时,鱼玄机曾亲口说过了解她莺奴过去的人只有自己一人,既然如此,鱼玄机岂不是大大的欺骗了她?可师父也确实作证鱼玄机对她诉说“真相”时,有一股将真相莫名抽去的神秘力量。如果这股力量对发生在朱雀大街的事件同样有效,自己方才就不会从益喜旺波大师口中听到这个故事;如果对昆仑山的事件有效,也就不可能听到狐奴的那个故事了。

鱼玄机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要追寻的还远不止发生在朱雀大街上的过去;那只是她作为俗世之人留在世上的痕迹,她还有作为鬼怪或神灵存在的时期,而那就是她如今拥有这不死之的原因。鱼玄机了解的那段过去,指的就是这段过去。

但她又为什么告诉师父,要师父带自己去追寻这显然是俗世痕迹的过去呢,明知道这对“说出”那段不可说的历史毫无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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