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霍嬗想要提前踏上归程的计划,杜信也仅仅是在号脉的时候说了句胡闹罢了,经过二十多天的调养,霍嬗的身体确实已经可以支持这一趟千里远行了。
本来霍嬗这次的重病就是因中毒而起,只要将毒素清除就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霍嬗本人良好的身体素质,加上太医精心的治疗、下人细心的照顾以及每日的适量运动,身体恢复情况远远超出杜信的预计。
五月庚辰,被迫在蓬莱县城停留了二十二天后,霍嬗终于踏上了西归长安的道路。
由一千名期门军加上冠军侯府和中尉署的几百人一起组成的队伍延绵了一里有余,从远处看上去就像一条长蛇行进在官道上。
刀枪林立、甲胄鲜明、旗帜飘荡,期门军整齐而有秩序的军容让霍嬗对这支大汉强军表现出来的状态甚是满意。
虽然没有看到过期门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但是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骑术、阵列、装备等就已经很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如此雄壮的军队,难怪能在这个时代“一汉当五胡”。
放下了马车前面的帘子,霍嬗一回头就看到了愁眉苦脸正在思索中的王温舒。
“王公,所思何事?”霍嬗问道。
“劳君侯动问,下官还是在思考这件案子的脉络。依徐安所言,就算他没有献上鲐鲅、黄鱼等海中之物,蓬莱县的其他官员多半也会有人献上。”王温舒说道。
即使做好了回到长安就把这件案子的追查工作推出去的准备,王温舒也没有放弃对于案件真相的思索。
朝野之中有资格从他的手里接过此案的只有廷尉赵禹一人,论起对列侯、大臣的威慑力赵禹还真不如他。究竟能不能顺利地把这件案子推脱出去还是个未知之数。还不如趁着路上有时间,多想想这件案子的脉络。
“这个自然,齐地邻海,本就富有鱼盐,鲐鲅作为本地的风味几乎肯定有官员会想到当其成是敬献之物。若不是杜公的好友许行所言,我们也不会知道嬗此次乃是因鲐鲅调制而中毒。此地的八百石、六百石应当也是不知道此物对孩童有害的居多。”霍嬗意气自若地说道。
临朐县尉郭邑,这个看起来是卫氏外戚集团基层成员的嫌疑本来就说不上就有多大。就算没有他的“挑唆”,蓬莱的官员们也有极大的可能献上鲐鲅的,真正的问题还应该是出在庖人魏亭的身上。
“没错,下官倒是没想到君侯对于断案之事也是颇有了解。”王温舒接着说道,“所以还是魏亭身上的嫌疑最大,昨日与君侯说起案情的时候还有一点忘记讲了。”
霍嬗闻言,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这段时间中,宴饮当日服侍贵人的宦官、宫女中也有几人招认说是被齐王所收买。”
“事情就这么凑巧?又牵扯到了齐王的身上,他们可有什么证据证明?”霍嬗陡然之间加重了语气反问道。
“讯问的结果确实是如此,君侯也可以查看中尉署的案卷,其中这几个人的供词如出一辙。至于说证据,他们只是听到了收买他们的人自称,并有人曾看到收买他们的人与齐王的属官一起出入。”王温舒沉声道。
“那此事就很有趣了。等到休整时,还请王公命人将此案的案卷拿来一观。”霍嬗笑着说道。
“依君侯所请。”王温舒拱手道。
听王温舒这么一说,霍嬗对于这个案子一下子就有了兴趣。
如果说在宴会准备期间命魏亭减少鲐鲅烹制时间的人真的是齐王少府的属官,那他确实可能是遵循了齐王或者齐国王相、御史大夫等人的命令。如此一来,齐王一系的嫌疑不可不谓不高。
可是当宴饮那日服侍的宦官、宫女中也有人说是被齐王所收买,而且相关证据如此含糊不清,就有点幕后之人多此一举的感觉。
只能说幕后之人有意地在将嫌疑引向齐王,就是手法粗糙了一点,不太像是能够花五年时间布局的隐忍之人该有的手段。也不排除是在故布疑阵,两千多年前的西汉又不是天网监控的时代,也没有DNA、罪犯肖像等各种查案方法,像这个案子最后可能就会变成一宗无头案。
当然了,齐王一系的嫌疑也不能排除,毕竟有可能是齐王手下的高人在玩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手段。就是付出的代价大了点,可能会直接结上霍氏外戚集团这样的大敌。
中午时分,队伍抵达了莱山亭驿,整个上午一共前进了三十里左右。
这差不多就是古代军队的正常行进速度了。队伍里又不全都是骑兵,步兵还需要带甲执械负重行走、并需保持队形,能有这种近乎一天六七十里的速度,已经是期门军训练有序的结果。
霍嬗和王温舒刚下车,亭驿的“头头”,一个看起来大约五十来岁的啬夫就赶忙迎了上来。“贵人远来辛苦,还请到客舍用口热汤解解乏,饭食很快就能准备好。”
“有劳老丈了。”霍嬗点了点头道。
霍嬗、王温舒以及两人的随从就在啬夫的引导下走进了客舍。
两人刚坐下一会就见到一个中年妇人端着托盘走进了客舍,将两碗热汤摆在了霍嬗和王温舒的案几上。
“王公,没想到这处亭驿的热汤味道还不错。”霍嬗笑着说道。
“确实不错。”王温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