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接近午时,伊儿还没有消息要过来,想来是常君娥也得知了何进要来的消息,以防万一再横生出什么意想不到枝节,便没让伊儿这就过来。
史阿没在,一大早就外出联络亲朋故旧去了。姜泫等人吃过午饭,正在收拾,便听到笳萧鼓吹之声随风飘来。
这声音姜泫熟悉,是两千石大吏出行仪仗之乐,此时在此地响起,必是何进来了。
这时候清平巷的亭长挨家挨户找上门来,让诸家主人尽数出门相迎,姜泫是提前知道消息的,但对乡亭来说,却是突然来访。姜泫虽然知道因为袁绍的缘故,何进对他应该也很看重,但也不能因此失了礼数,自然也带着荆纬出了大门夹道相迎。
仪仗进了清平巷,渐至近处,却是好生壮观。
仪仗有两队,前一队有七、八十车骑,车多骑少。最前面是四名手执“便面”的步卒,所谓便面,便是障面、扇之类的。紧随其后的是一辆作导引的斧车,斧车是一种战车,车中央立一大斧,车上有弓、戈、矛、殳、戟五兵,颇为威武。再其后是鼓吹车,分为两层,上层树一建鼓,羽葆飘扬,有二鼓吏持槌击鼓,下层坐了四个乐手,两两相对,吹奏笳萧。
再其后,是三辆导行的吏车,皆为白色车盖。上边各有御者在右边驾车,穿戴整齐、衣冠齐备的吏员跪坐左侧。再后边就是主车了,乃是一辆四维轓车,车盖是黑色的,车两侧的屏障也都被涂成黑色。这辆车的前后各有两个扛棨戟的骑吏护卫。再其后又是两辆白色车盖的吏车,和前边引导的三辆吏车一样,也都是御者居右,吏员居左。
四个步卒开道,斧车前驱,鼓吹车壮声威,门下五吏导从,四个骑吏扈卫。这是太守或京兆尹、河南尹出行的全套仪仗。除此之外,又有童骑、随从、其它吏员并及兵卒从行,辎轺蔽曰,车骑满道。
后一队仪仗与前边大致相同,也是步卒开道,斧车前驱,鼓车壮声威,五吏导从,骑吏扈卫。与前部分不同的地方是:扛棨戟的骑吏只有两人,鼓吹车也只有一层,只有鼓吏,没有乐手。
另外,这后边部分的主车和前部分的主车也不同。虽然也是黑色的车盖,但只有左边的屏障被涂成红色。
依照规定,公和列侯的乘车是朱轮黑盖,黑色屏障。中二千石和二千石的乘车是黑色的车盖,车的两边屏障涂为红色。千石、六百石的乘车则只有左侧屏障涂为红色,二百石以下的乘车为白车盖。又及,二千石出行,配前导步卒和扛棨戟的骑吏各四人。千石出行,亦配四名前导的步卒,但扛棨戟的骑吏则只有两人。
姜泫熟知车舆制度,心道:“这前队自是中两千石的河南尹何进无疑,至于后队,主车皂盖、朱左轓,二骑吏扈从,想来便是雒阳令的车队了。”
能租住在清平巷的,也都是富贵人家,虽然没什么官宦子弟,但久在京畿,就连皇帝的仪仗也不知见过多少回。见到如此威仪具备的车骑队伍,羡慕、兴奋的倒是不少,敬畏、好奇的可是基本没有。
有秩从亭长手中接过扫帚,捧在身前,做出捧彗状,点头哈腰地领着诸吏员上前迎接。“有秩”便是“乡蔷夫”,主管一乡诉讼和赋税徭役,由郡、国署置,秩百石,所以称为“有秩啬夫”,省称“有秩”。小乡的啬夫由县任命,亦为百石,径称“啬夫”。
有秩只是一个小小的百石吏,刚有资格佩戴印绶,才算入流“有秩”而已。何进乃中两千石的大吏,主宰河南一地的生杀大权,即使不算皇后胞兄的身份,那也是更高过寻常郡国守相,没必要理会他的捧慧相迎,为他在路上停下来。
但仪仗还是停了下来,主车没有动静,后边的一辆从车却下来一位中年士子,向姜泫这边走来。遥遥望去,正是袁绍。
姜泫笑了一笑,想着当着河南尹和雒阳令的仪仗面前,还是多些礼数为好,便迎上两步,作揖说道:“见过本初兄了。”
袁绍一见姜泫如此,赶忙上前扶起,笑道:“哎呦!伯霈,这才几日不见,何必多礼?”
姜泫也不见外,眼神向何进的车驾瞟了一眼,说道:“礼多人不怪吗!”
袁绍知其意,说道:“因清平巷修库,金曹与民争利一事,府君携周县君前来走访。特召伯霈询问,这便随我走吧!”
与民争利,这四个字,便表明了何进的立场,必然是反对金曹征用、强买清平巷的产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