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妖魔作战的强度,猎魔人伤亡很大,但总会有一部分猎魔人活下来,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的意志会衰弱,妖魔的力量却会更盛。”
“所以呢?”亚瑟示意他继续说,“这是个不错的开头,安东尼,这才是情报交流的样子。”
安东尼一时停顿,犹豫几分后还是继续说道,这不是思考利害的这些了。
“你们也试着复刻过秘血技术对吧?”
没什么好否认的,亚瑟点点头,表示肯定,实际上游骑兵技术横向对比的便是秘血技术,它诞生于黑山医院深处秘密研究,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被叫停。
“实际上秘血技术就是将妖魔的血液注入猎魔人的体内,但我们都清楚,血液是会死去的,就像人体中的血液,它会死亡,被代谢掉,然后新的血液从人体的造血系统里出现,取代那些死去的。”
安东尼试着为亚瑟讲解这些,具体的他也不清楚,虽然职位上他是新任教长,但也算得上猎魔教团历史中最惨的一位教长了,在福音教会如此混乱艰难之际上任,而且如果夺不回《启示录》他很有可能会是最后一任教长了。
“所以呢?”
“所以说,哪怕秘血再怎么诡异,再怎么顽强,在经过时间的洗礼后,它也会死去,并在秘血适格者的体内被代谢掉。”
安东尼声音热烈了起来。
“可猎魔人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失去力量,这正是因为秘血给予他们力量的同时也在改造着他们,一点点的修改,直到人体的造血系统开始生产少量的秘血,来维系体内秘血的存在。”
“这可是《启示录》的核心,如何提炼秘血,但这一切在秘血的改造下,可以在人体内完成。”
安东尼看着沉默下来的亚瑟,疾行的马车似乎也变成了轰隆隆的火车,他们朝着某个未知的地方进发,或许能抵达到那里,也有可能死在中途。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改造越发完全,这是一种……妖魔化,理智的妖魔化。
骨骼、内脏、肌肉这一切都开始异于常人,**逐渐被秘血所主宰……你能清楚我的意思吗?”
亚瑟僵硬的点了点头,他紧接着缓缓说道。
“劳伦斯背叛了你们,引发了圣临之夜……这是他的早有预谋,以及你们的逼迫,对吗?”
安东尼面无表情,回答道。
“猎魔人们没有失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仍在妖魔化,时间度过的越久,他们的妖魔化便会越是深入,直到从内至外都与常人不同,而那时,他们突破临界值,令体内的秘血完全苏醒……那是不可控灾难。”
“所以猎魔人都是有使用年限的,可劳伦斯借着美第奇枢机卿的力量苟活了下来,他活的越久,越是危险,那衰老的意志,无法驾驭那被秘血妖魔化的躯体,我们不可能容忍这样的风险存在。”
亚瑟有些不敢相信,但紧接着感到些许的荒谬,他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算不上,只是一个老朽的意志,畏惧起了死亡。
猎魔人看起来稳定,维持着我们熟悉的人型,但在那皮囊之下,是完全不同的血肉,被秘血侵蚀异化的躯体。”
安东尼冷静的让人觉得发寒,亚瑟不禁想起了洛伦佐,猎魔人就是如此,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妖魔,夹杂在缝隙之间,顽强的生活着。
“我觉得你能理解这些,就像你的那些骑士们,当他们变得越发危险时,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吧?”
亚瑟一怔,他想说什么反驳他,可想起那些躺在黑山医院,早已失去神智的行尸走肉们,他的话语声又弱了下来。
他老了,远没有年轻时那样果断,曾经的他或许也如安东尼这般冷酷无情,但岁月冲垮了他,令他那坚固的壁垒布满裂纹。
“劳伦斯活了那么久,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你们是难以杀死他的,除非有别人的协助。”
安东尼继续着他的分析,他想起了那个名字,从静滞圣殿的汇报中,在劳伦斯的附近出现了另一个猎魔人。
“是他对吧,这位叫洛伦佐·霍尔默斯的猎魔人……或者说侦探。”
安东尼说着从文件中拿出了数张黑白的照片,角度都不同,但共同点是那个男人的脸庞。
“别惊讶,虽然福音教会已经没落了,但我们至少曾经也创立过辉煌的年代不是吗?对于妖魔的技术,我们拥有的远比你们看到的还要庞大。”
亚瑟接过了照片,重新整理情绪,变得冰冷无情,“看起来剩下的那些也瞒不过你们。”
“确实,看起来是在他的协助下,你们杀死了劳伦斯,而且关于我们福音教会的秘密,你们从他的口中也知道了不少。”
这一切都在安东尼的预料之中,他远比亚瑟年轻,也要比他残酷,可以说流亡者便是被他带领着圣堂骑士们逐出的七丘之所。
“怎么,要抓捕这位背叛者吗?”亚瑟不怀好意的问道。
洛伦佐已经成为了净除机关的一大助力,在没有足够的利益前,净除机关与洛伦佐的合作,是没有人可以撼动的。
“差不多,总之不能这么放任他游离下去。”
安东尼毫无情绪的说道,密令还在继续,这些圣临之夜幸存下来的猎魔人,仍然在被追猎着。
亚瑟突然笑了起来,他有些想不明白安东尼的意图。
“《启示录》、圣杯遗骸、洛伦佐·霍尔默斯……我想你还会让我们帮忙追捕那些外逃者,是吗?”
这些事件,无论哪一个都算不上轻松,更不要说这些一起出现了。
“那么,安东尼神父,你乃至你身后的福音教会,那位塞尼·洛泰尔,你们能为这一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亚瑟的怀着轻微的怒气,但他也逐渐找回了从前的感觉,两个人就如同冰冷的机器一般,把所有的利害摆在眼前,只追求着己方利益的最大化。
安东尼沉默,除了那车轮飞转与地面撞击发出的声响外,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冰冷的寒风灌入车内,刺激着两人的神经。
突然安东尼笑了起来,笑意里带着几分嘲笑与轻视,紧接着他说道。
“有时候,不必付出代价,只要有着相同的利害就好,你说呢?亚瑟,就像你们与洛伦佐·霍尔默斯联手一样,因为你们都是对抗劳伦斯,所以无需代价,他也会帮助你们。”
“你觉得我们是有着相同的利害,我会和你一起抓捕洛伦佐?”
亚瑟觉得有些不可理喻,虽然洛伦佐有点神经质,可怎么看都比安东尼靠谱不少。
“这是自然。其实对于你我很不理解一件事,我是以正规身份来面见你,而你却对我百般警惕,甚至说带有恶意,可洛伦佐·霍尔默斯呢?”
安东尼展露了他真正的意图,比起《启示录》圣杯遗骸,洛伦佐这个一直出现在视野中的家伙才是最好的目标。
“洛伦佐·霍尔默斯,一个突然出现在你们眼前的猎魔人,他仅仅是帮助你们猎杀妖魔便取得了你们的信任,而你们对于他的了解只源于他自己的自述。”
他想不明白似的问道。
“你们净除机关接受一个陌生人,就这么简单吗?如果说洛伦佐·霍尔默斯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呢?你也应该了解他对吧,他是个狡诈的骗子,精通误导与计算,你怎么敢肯定你见到的洛伦佐,是真实的不带谎言的呢?”
安东尼说着便掷出了一份文件,如果说之前是亚瑟针对他的穷追猛打的话,现在是安东尼的反击了,在这马车之中,仅仅利用言语来迎敌。
“你知道他是谁吗?”
安东尼拿起了那张黑白的照片,将它出示给亚瑟看,照片里男人靠在街头,吞云吐雾着。
“洛伦佐·霍尔默斯。”
这张该死的面孔亚瑟见过很多回了,他怎么可能记不住。
可这时安东尼冷笑了起来,他再次问道。
“那么你知道他在猎魔教团时的名字吗?”
亚瑟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也不清楚,这时他才发觉,洛伦佐虽然提供了很多关于妖魔的知识,但他从未提及他在教团时的名字。
“来说说看,亚瑟,这份文件里全部是与洛伦佐·霍尔默斯有关的情报,都是他在猎魔教团时的,来对比一下他到底有没有撒谎吧。”
“他撒没撒谎有什么重要的吗?对于出身,我们净除机关一直看的很开。”亚瑟予以回击。
听到这些安东尼脸上的冷意更甚,他直接将那些文件交到了亚瑟眼前。
“可如果说,他是个极度危险的妖魔呢?他不择手段靠近你们,利用杀死劳伦斯来博得你们的信任呢?”
安东尼双手合十,靠着椅背上,声音冷漠,冰冷的叙述着那段禁忌的故事。
“圣临之夜带来的并不只是毁灭,还有更为可怕的灾难,这是我们的错误,我们也在尽力弥补,我的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在那一夜里,虽然福音教会伤亡惨重,但我们也成功的制造出了一个未知的武器。”
“未知的武器?”
亚瑟不明白,安东尼为什么又突然提到了这些。
“对,未知,我们不了解其性质,也不知道它的形态,甚至说它的善恶,在它诞生在圣临之夜,那个毁灭之夜,参与者都死在了圣临之夜里,我们也是从幸存者的口中得到了它存在的情报。”
“所以呢?”
“它是从圣杯里诞生的邪恶,是人类向禁忌的未知的一次试探。”
安东尼回忆着新教皇给予他的情报,那些文字就连他看了也会感到地狱就在眼前。
“根据亚纳尔的情报,有一个猎魔人在那地狱的战场里带着它杀了出去,就此逃离福音教会的掌控。
根据那些文字的书写,这或许是可以与圣杯匹敌的邪异。”
安东尼直视着亚瑟,这个神父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所有人都猜错了他的目的,他们的企图,以及这故事里所有的一切。
亚瑟突然感受到一份难言的沉重,从眼前男人的身上激发,如同重重山石般压在他的胸口,在这狭小的车厢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继续说。”
亚瑟目光是同样的冷漠,他开始理解安东尼的所言所行,视线也凝固在那黑白的照片上无法移开。
“那个带走邪异的猎魔人是谁?”他问。
安东尼则缓缓的拿起了那黑白的照片,声音仿佛是从诡异的幽冥里响起。
“我们称呼他的编号为047,是被冠以梅丹佐之名的猎魔人。”
亚瑟的呼吸突然凝固了起来,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除了安东尼那回荡在他耳边的话语。
“而你们称他为……洛伦佐·霍尔默斯。”
寂夜里只有那马车逐渐消失在黑暗里,轰轰的车轮声碾过泥石,碾过了岁月,碾过了每一个人的灵魂,于是有恶鬼掘开了坟墓,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