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砍也砍不断,甚至在空中成合拢之势即将围剿。
灵蛇似的,眨眼间便将小师弟手中的两柄短剑撬了下来。
小弟子看得大气也不敢出,他身旁的大弟子这才接着又道:“谢师兄那一手的功夫,可是咱老前辈亲手调教出来的。至于那小兄弟,才刚入教,却很是争强好胜,他在这段时日,除了大小姐,已经把榜上所有的都挑战了一遍。”
那位大弟子忽然发出一声长叹:“可惜他这次遇上的是谢师兄,这小子的胜路要从这里断咯。”
大弟子向旁边瞪眼的小弟子指了下擂台,只见那谢师兄在温和的笑着,他将掉在地上的两把短剑捡了起来,捧回了小师弟的手里。
“师弟,承让了。”
谢师兄温和有礼,小师弟输了也不矫情,他取回了自己的短剑,脸皮微红,他道了声“谢师兄赐教”,便自行下去了。
他前脚刚走,围观者中便又有人跃跃欲试,“谢师兄,求赐教!”
指手画脚的、给小弟子讲解的那位大弟子又道:“咱们这位谢师兄,武功神秘莫测,脾气也好得不得了。他比武从来点到为止,不会伤了咱派里的兄弟。咱们若是在练武的地方有什么疑惑,尽可以去问他,他定是会给咱指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有人打断,她道:“麻烦借过一下。”
两位交头接耳的弟子一回头,都吃了一惊。
只见来人上身云纹红色上襦,下身藕荷刺绣百褶裙,梳了个流苏髻,镶了个黄金发饰,那双丹凤眼顾盼有神,粉面红唇,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娇艳碧桃,十分倩丽。
慕灵教派,说得好听,教里作风正气凛然,实际上说,那叫横行霸道,桀骜不驯。
因此,外界称慕灵为“横邪道”。
慕灵一水都是男子,连看门的狗都全是公的,男子与狗相看两厌。
至于女子,屈指可数,一只手都扳得过来。
小弟子骤然看见个少女,而且样貌颇为不凡,生生的呆楞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旁边的大弟子忙将他拽到了一边,弯腰作揖,恭恭敬敬的对那貌美少女道:“大小姐,新来的弟子不懂事,对不住了。”
少女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无事。”
场中的其他人听到动静,都安静下来,转头去望,一见是大小姐,都极其默契的让出了一条道。
他们齐齐弯腰:“参见大小姐!”
少女有些不悦,冷淡道:“不用,都给我起来。”
正在指点别人功夫的谢师兄抬头看见了她,顿时露出了个讨好的笑,他柔声道:“婓依姑娘,你是来找我的?”
少女充耳不闻,头也没抬,匆匆走了。
“斐依姑娘?”小弟子的目光下意识的跟着她,他小声道,“她就是咱大小姐,长得可真好看……”
“嗯……”旁边的大弟子点了点头,继而又提醒这位小弟子,他道:“大小姐一向冷淡,往后你若遇上了她,记得客气些……不过,她很少出现,我们能见到她的机会也不多。”
对于好看的姑娘,脾气冷淡一点儿也不算什么毛病,小弟子听了这话,没往心里去,反而更加好奇了。
他追问道:“谢师兄是咱掌门的儿子,听说是东临谢氏。倒是斐依姑娘,哎?师兄,你知道大小姐是哪儿的?对了对了,谢师兄既是我们这辈人中的翘楚,那就是说,他比大小姐更厉害?”
“你也知道她是慕灵的大小姐,咱捧都捧不过来,谁闲的没事与她动手?至于大小姐的来历,这里别提,这是雁寒的大忌。”
那弟子看似漫不经心,话语间却透出了满满的严肃意味。
随即,他很快便将注意移到了擂台,他跃跃欲试,又道:“今天机会难得,我也去求谢师兄指教指教。”
一进门,她就看见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手中还捏着一段长鞭。
花斐依的目光在她手中的鞭子上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开口就叫道“锦娘”。
却不料听见了乔锦瑟冷冷道:“花崽子,找张木椅子,你赶紧给我坐下去!免得等会儿我气恨了,就让你跪外面了。”
花斐依一皱眉,默不作声,找了张木椅,端端正正的坐了下去。
她刚坐稳,乔锦瑟蓦地回头,一鞭就抽在了她身旁的地砖上。
地砖裂了!
有块石头沾上了花斐依的身子,她飞快的颤了一下,咬牙将猝不及防的闷哼卡在了喉咙里,她猛地抬头。
“混账东西,你娇气些什么!”乔锦瑟咆哮道,“你看看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白日里恃强凌弱,仗势欺人就算了,手段竟还如此下作!怎么就让人发现了呢?管教无方!”
花斐依面不改色:“我的人怎么了?”
乔锦瑟一想起这群小兔崽子干的混蛋事,两个太阳穴就一突一突的跳得疼。
她指着花斐依的鼻子骂道:“你自幼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应是知道尊师重道的。凃先生是我请来给教里当老师的,昨个儿你才刚到雁寒,你的人就敢对先生不敬。是不是等以后你长本事了,连我这慕灵也完蛋了?”
花斐依不假思索道:“既然是我的人动了手,就证明那老东西人模狗样!口腹蜜剑!满嘴屁话!没揍死算轻的了!”
她话音没落,乔锦瑟先给了她一鞭子。
“你说你要揍谁?”
乔锦瑟心狠手辣,花斐依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鞭子,但还是觉得自己的手心像是被刮掉了一层皮,疼得她连耳畔都嗡嗡作响起来。
牙尖划伤了舌头,满口都是血腥味。
“先生不过数落了你几句,你那群下属就半夜三更将他打晕,卖去了楼里。倘若不是今日巡逻的岚哨一早发现了不对,你不就酿成了大错,他哪里还有命在?”
“胆大成这样,难道不是你纵许的?这可是一条人命!”
花斐依正要开口,谁知乔锦瑟越说越怒不可遏,抬手一鞭又重重的甩了上去。
花斐依没截下鞭子,肩上登时裂开了一道血口子。
乔锦瑟也没想真打了上去,呆愣在原地。
“满意了?”
”斐依姑娘,您没事吧?“
花斐依没答话,伸手直接折了鞭子。
这一下是真打得狠了,花斐依脸色都变了,她恶狠狠的盯着乔锦瑟,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等初到雁寒,就给掌门个薄面,你得记着,你可是打不过我的,但我还是想说,没死算是便宜那老东西!”
乔锦瑟让她呛了个跟头。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虽是习武之人,脚步声却刻意似的没加掩饰。
他一路走过来,还特地发出了几声提醒似的咳嗽。
乔锦瑟听见吴四熟悉的提醒声,神色就忽地一缓,她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收起了自己那一脸的凶神恶煞,她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去,问道:“是谢兔崽子惊动的你?”
只见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缓步走来,他眉目极俊,但稍带了一层病容。
他身穿一件青衫,举手投足间,又是一番风华。
暗地里,他是月轩的下属之一,吴四。
吴四一听女儿说老婆准备教训花斐依这个孩子,就连忙赶了过来。
他低头一看花斐依红起来的眼圈,心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虽然知道月轩阁主本性难驯,不好管教,凭借一身神秘莫测的功夫更是有恃无恐,但毕竟还是个小丫头,不能太严厉。
吴四不好明护着她,就隐晦的看了乔锦瑟一眼,走上前将两人隔开,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花斐依像头倔驴,脾气上来了,无论什么场合照样甩脸色。
她闻此言,一声不吭。
乔锦瑟在一旁冷笑:“我看她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就是和原先那样么。”
吴四摆了摆手,他低下头问向花斐依问道:“我听说你和先生起了冲突,这是因为什么?”
花斐依神色漠然的坐着。
吴四叹了口气,他柔声道:“小依给四爷说说好不好?”
花斐依约莫是有点吃软不吃硬的,她听了这句,脸上楚楚可怜的波动更加明显。
好一会儿,她才不情不愿的开口了:“凃氏一族,没几个好东西!”
乔锦瑟一愣。
吴四道:“哦,教书先生姓凃?那他讲了什么。”
花斐依没好气道:“他开始给我讲三从四德,全是妇仁之道,我忍了……”
她咬牙切齿的又道:“但他后来竟给我说兰迪叛国,死有余辜!”
吴四看了乔锦瑟一眼,乔锦瑟没料到自己找来的竟是这么个不靠谱的教书先生,她也是无话可说了,尴尬的低头摸了摸鼻子。
如果说教的是三从四德的话,也是没什么毛病的,大家闺秀们大抵都学过。
但花斐依虽然贵为月轩阁主,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更别说慕灵做得是打打杀杀的没本买卖——刺探、暗杀的那种。
在这种地方讲妇仁妇德,这位教书先生也是挺有想法。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对兰迪有如此评价。
兰迪一族,曾经恐怕是夜宣史上口碑最好的大族了。
夜宣史书记载,“兰迪子弟,芝兰玉树,锦绣前程。”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轩逸兰氏,从来都和夜宣荣辱与共。
几乎所有的战斗,都是兰氏子弟冲在最前方。
牡泽保卫战,最惨烈的当属辉容门,当年镇守辉容门的,全是兰氏族人。
但世人从不知道,兰氏未负夜宣,夜宣却终是对不起兰氏。
吴四转过头对着乔锦瑟去故意眨了眨眼睛。
乔锦瑟对吴四没有脾气,她低声道:“要不,我先回屋?”
吴四捉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握了一下,乔掌门的脸忽的就红起来了。
她知晓吴四的意思,有些勉强的点了个头,她道:“那行吧,你们聊,我去瞧瞧那位凃先生。”
花斐依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瞪了乔锦瑟一眼,半死不活,阴阳怪气的道:“乔大掌门慢走啊……”
乔锦瑟态度刚软和了些,这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竟又接着挑衅。
她当即柳眉一竖,又要发作。
吴四生怕她俩掐起来没完,就连忙过去关了门。
乔锦瑟的火气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吴四逼了回去。
忍住,冷静,自己留下的祸害,说什么也要自己解决。
她目露凶光,哀怨的看了一眼门内的吴四,又冷笑着伸出食指指了指花斐依的方向,才大步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