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挥起衣袖,将蝽蝉再次打倒在地上。
这次,蝽蝉被打得筋疲力尽,嘴角渗出了鲜血,连说话的冲动都没有了。
貉貊看着蝽蝉窝囊地趴在地上,愚蠢地笑着,冷冷说了一句,“蠢女人!竟会甘心情愿跟着这个畜生行恶作怪,活该你今日落到我的手中。”
蝽蝉侧仰在地上,心凉地笑起来,“蠢女人,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我的确很蠢,他明明就是在利用我,我却还想着暖化他的心,为他做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坏事,到头来竟惹得一身骚。”
“自作恶,不可活!你休想求我饶你!”
“哈哈哈哈……我蝽蝉此生最恨的人就是貉貊,我即便是做鬼,也不会乞求你的原谅。”
“很好,那你就受着吧!”
说完,貉貊冲着蝽蝉的胸口又是一掌,好让她体会体会五脏欲碎的痛苦,体会一番要离走火入魔的痛苦。
然后,貉貊缓缓走到貔鮻的身边,无情地看着他,满目憎恶。
貔鮻也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貉貊。
二人四目相对,心中之情,却各不相同。
貉貊恨貔鮻入骨,她咬牙问道,“我儿要离,他葬身碱味海,元神覆灭,对也不对?”
“对。”
“我儿要离,他被情所伤,舍身救了兽族,对也不对?”
“对。”
“我儿要离,因被你抛弃,后又遭到你们两个的构陷,让他没有一丝求生之欲,自尽而亡,对也不对?”
貔鮻不愿回答貉貊,他低下头想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对。可这……貉貊,你听我解释……”
“够了!二十六万年前,我就不该信你的花言巧语。今日,我也再不会信你。”
说完,貉貊伸出火掌,眼睛里全是红通通的怒火,她只想一掌便结果了貔鮻,好让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住手!”
貔鮻直起腰来,抱着貉貊的腿就哀求起来,“貉貊,你多年来未见要离。来日你我身归混沌,母子相认时,难道要以杀害生父的身份来见他吗?你让要离的心里,如何跨过去这道坎儿?”
“别说了!”
“我的命不足惜,可孩子却最是不幸。”
貉貊听到貔鮻提起莫离,心中的怒气被再次激发,险些要爆炸。
“冤有头,债有主,再敢狡辩,我灭你全族!”
貔鮻面不改色道,“我全族的性命不足惜,可要离的心事,比他们更重要。”
貔鮻并不知,要离还未身死。
他只是想以要离生父的身份,希望能求得貉貊的原谅,与她重新来过。
这时,貉貊的心中,却微微地颤抖起来。
她想到还在羌溪龙城里躺着的要离,心中悲痛不已。
要离这一生,活得悲苦不幸。
若是她再杀了貔鮻,只怕他的心事会更重!
可是……
如此无耻之人,自己如何能放过他?
不!
我绝不放过这个畜生!
“赶紧受死吧!”
于是,貉貊大怒,眼中怒火中烧,全身都燃起了无边异火。
顷刻之间,貉貊化身成为一只巨型的浴火赤龙。
她的两只龙趾点地,另外三只龙趾在空中挥舞着。
突然,貉貊化身的赤龙扑向貔鮻,将他整个儿扑倒在地上。
她的龙首“嗷呜嗷呜”地吼着,猛地贴近貔鮻单薄的身躯,直勾勾瞪着他的双目。
继而,貉貊张开一人高的大口,向貔鮻怒吼着。
她的嘶吼声中带来了热腾腾的气息,单单这热气就将貔鮻烤得几近化成血水。
“赤龙!这个贱人,居然是赤龙化身而成的。”
蝽蝉伏在地上,在貉貊的龙颈处偷偷看着,不禁感叹起来。
她心中懊悔,“早知今日,当年我万不该对她下毒。她居然深藏不露,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貌若无盐的贱人,真身竟然是一只赤龙。九州之内,唯真龙与雪凰最凶,我惹上了她,只怕要命归西天了!”
蝽蝉吓得缩在原地,恨不得化成一缕青烟逃了。
然而,此时,她被困在无边异火围起来的巨大火圈里面,不敢动弹一丝一毫,更莫说是逃之夭夭了。
“你真的忍心杀我吗?”
貔鮻怯怯地问着眼前这只巨龙,他的身影在巨型的赤龙面前,显得懦弱渺小。
他伸出手来,想轻轻摸摸这只赤龙的鼻子,好让她安稳下来。
谁知?
“嗷呜!”
只听见貉貊一声恐怖的吼声,貔鮻便被她锋利的龙趾踢倒在地上,人仰马翻。
终于,貔鮻深知,自己将命不久矣。
“也好,能死在你的利爪下,我便可以安心地去了。”
貔鮻说出这一句话,与这尘世做了最后的诀别,便安心地闭上眼睛,等待貉貊对他动刑。
霎时,只听见一声巨响。
“嘭!”
巨响之后,貔鮻与蝽蝉双双飞了出去,他们被貉貊的龙趾甩到了蛥山炉窑内的墙壁之上。
貉貊将他们置于炉火之上,日日月月受毒火之炙烤焚身。
这毒火本被用来炙烤廿熹的百尾环翎,如今,貉貊就要替廿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貔鮻被一双锈迹斑斑的铁制钏镯绑住手腕,钉在墙上。
在他的旁边,蝽蝉则被一双铁镯绑住了手腕,也钉在墙上。
这曾经,是当年貔鮻对貉貊下毒后,用来绑缚貉貊的钏镯和铁镯。
“如今,我把它还给你们!杀你们两个,不过头点地而已,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这炉窑内的毒火缘就是你们放的,毒火不会将你们焚个灰飞烟灭,却会让你们日日经受烈火锤炼的灼痛之感。如此,也便是对得住我那可怜的孩儿了。”
貉貊早已显化出人形仙身,说完这话,她心中坦然,扬眉吐气地走出了山洞。
走出山洞的那一刹那,她的脸上热泪垂洒,笑容可掬。
“呼”地一声,她将身上雪白的衣袍脱了下来,反手扔了出去。
那身衣袍随风而起,兜兜转转,飞到了炉窑的火堆里。
眨眼间,雪白的衣袍在烈火中化为飞烟和飘絮,烧尽了二十六万个日日夜夜的灼心之痛,烧尽了二十六万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之苦。
貉貊宁肯相信,她是为了折磨这两个恶事做尽的人,才将他们关在这洞里。也不愿相信,自己是为了要离,怕他因为往日的恩恩怨怨,再添心事。
她坚定地离开蛥山,在心中默念,“儿子,娘到如今仍想不明白。来世,我们母子该在一个芳华世界中安享天伦,还是擦肩而过,别再互相折磨。”
母子分离二十六万年,是她毕生的遗憾。
这是貉貊此生之痛,也是她恨的由来。
万幸!
大雨过后,天也要晴了。
接下来,貉貊微笑着,飞向了她的另一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