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这孟婆汤是给凡人喝的,你乃是仙,喝了也是无用。”
“真的吗?”
“往事在你的心里,这还须来问我吗?”
这时,廿熹上下打量着自己,惊讶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口中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我乃是雪凰遗孤,平日里最爱的事是好吃懒做。我有一座龙宫,七座金山,凡间里还有一个厨子,是个叫莫离的和尚。我的朋友是思源、锦荣、无声、无息……我有一个干娘,她是七海母神,还有两个儿子……”
将这些一一数完后,廿熹激动地长舒一口气,欣慰地笑了,“还好,看来这孟婆汤,对我果然无用。”
突然间,情绪大起大落,廿熹累得瘫倒在地上。
忽然,她觉得手心里有一股冰凉的感觉,回头一看,原来自己按到了一块落地的巨石。
她随口问,“这河边竟有一颗大石头,黄泉路上,倒是个乘凉喘气的好地方。”
孟婆淡淡说,“这是三生石。”
三生石上写情缘,前世今生不复还。
廿熹坐起来,摸着这块石头,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一时间,廿熹想到在凡间的戏本子上读过,三生石乃为那些痴男怨女们记载缘分的地方。
她不禁唏嘘道,“只可惜我是个神仙,否则,还可以借机看一看,前世时,我那情郎是何许人也!”
这时,那老婆婆默默看着廿熹,一言不发。
接着,廿熹向前走,看见忘川上有一座千丈高的拱桥。
“这就是那奈何桥?”
老婆婆默默点点头。
廿熹失落道,“只可惜,我的仙法都耗光了。要不然,我一定爬到桥上去看看,这阴曹地府的好风光!”
这时,孟婆慈祥说道,“你难道忘了,你家中的要事了吗?”
听了这话,廿熹心中更加失落了,“可是我现在到了奈何桥边,还如何回天界去?”
“只要你有心,就一定能回到从前。”
“真的吗?”
孟婆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廿熹,她的眼神里全是鼓励和期盼。
廿熹试探着问,“那你能帮我吗?”
“老身帮不了你,路就在眼前,只要你愿意,就能看到天界。”
孟婆一番话,让廿熹似懂非懂,她抬头看着高高耸立的奈何桥,只觉得心中犹如被一座大山压住了。
可是想到还在庸北被困住的诸仙,廿熹却一刻也不能耽搁。
她回头看看孟婆,想问她,眼前这条路,是不是就是正确的路。
孟婆语重心长道,“我每日在这里,看凡人都争着抢着爬上这座桥,好去投胎转世,寻一个新的开始。咱们做神仙的,和做人是一样的,能吃苦,不畏难,便可成心中所想之事。”
于是,廿熹抬头看这高高耸立的奈何桥,决定爬上去,找到回天界的路。
她毫不迟疑,一阶一阶地向上。
如今,廿熹的仙法散尽,这一身苍茫,和肉体凡胎也并无不同。
一开始,她并未觉得不妥。
可是,这桥有千丈高,想要登上去,并非一时之功。
一步一步,廿熹终于爬到了百丈高的阶梯上去。
此刻,她气喘吁吁,只觉得双腿失去了知觉,腰身上有千斤的担子朝她压下来。
廿熹只觉得,自己再爬一阶都难于登天。
她刚想要停下来,寻个由头放弃。
可是,文无和将离的欢笑声却一直在她的眼前晃着。
“娘亲,娘亲,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娘亲,只要你爬上来,就能吃到和尚做的烤鸡啦!”
“娘亲,快救我们!”
“娘亲,二离不想被关在笼子里,二离想回七海去。”
七海?
廿熹心中,想到了七海。
然而,现如今只怕连七海,也守不住了。
“咱们做神仙的,和做人是一样的,能吃苦,不畏难,便可成心中所想之事。”
于是,廿熹的心中不断回响起孟婆婆的话。
她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自给也要将这条路走下去,寻到解救文无和将离的法子。
再向上爬,一丈,两丈,三丈,五丈……
廿熹爬不动了,便弯身扶着桥栏,咬牙坚持,拼命向上。
就这样,整整过去了三个时辰,廿熹终于爬上了这座千丈高的危桥。
她的素手已经被桥栏磨得稀巴烂,蹿起来的水泡被磨破了,渗出了许多的污血,一点一点的沾在灰褐色的桥栏上,分外惹眼。
廿熹只觉得,她的喉口里是浓浓的血腥味,不知是这桥栏上沾住的血腥,还是她喉咙撕破的腥味。
从桥上向下望去,忘川河水浩浩汤汤,奔流不息。河里的妖魔鬼怪发出“咿呀噗噜”的奇怪嚎声,十分瘆人。
廿熹长舒一口气,感叹生为凡人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