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好一副媚骨天成,似乎要与这邪魅的方正院落赛上一赛,唯恐自己的美色被比了下去。
要离听罢此言,却面露不悦,怎的这高傲贵重的公主,对风月场地如此谙熟。
献艺与无声、无息四下观瞻,如临深谷,警惕枭视。
要离亦提醒道,“此地妖气过重,咱们须得仔细行事,所谓‘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使得万年船’。”
廿熹心想,我一个活了二十万多年的神仙,怎能闻不出这点妖味儿?况且还有几位师兄坐镇,怎的要你这委舾小兽出风头?
她只道,“掌柜的,看茶!”
左顾右盼间竟也无人理睬,廿熹百无聊赖,玩弄着茶桌上的酒樽。
众人也惊奇不解,正当要离狐疑此偌(ruo)大酒庄为何无主人亦无宾客时,廿熹忽然开口说道,“这不会是家被人弃了的酒庄吧?”
霎时间,有一身披红纱的长发女子从天而降,看身形似是身受内伤。
她于半空中发髻缓缓脱下,默默坠落至院中央的酒桌上。
再定睛细看,只见这女子嘴角带血,面色凝重,似有伤心惹肝的痛处。
要离一时间竟忘了其他,只顾着想要救人,便要冲身向前。
然,廿熹此时一个剜(wan)刀冷眼朝他飞了过来!
要离便知是犯了男女大防,只得低眉顺眼,端坐在侧。
廿熹便大叫,“都别动,让我来!”喊完即要飞身上前救下这仪态万千的花色美人儿。
说时迟,那时快!
忽地,院落中央又从天坠下一身着绿墨绸衫的高挑男子,羽扇纶(guan)巾,一表人才,腰间缚了一片金枝玉叶。
这男子脚下生风,竟落至花容月貌的女子身边,将她抱起,深情相对,“蜢妹,答应我,以后你我莫要再争执,我不想令你受到伤害。”
要离对二人行为大为不解,怎的男子见心上人受此大屈,却不问明详查,反倒似若无其事一般。
一旁的廿熹却只顾羡煞这对相貌堂堂的才子佳人,只抱紧拳头,痴痴地念道,“公主抱!”
要离此时对廿熹这白痴信女甚是无奈,冷冷批道,“这分明就是死尸抱!”
廿熹与他相持不下,只得飞镖斜眼,再次讽刺他道,“你的千秋美人蝉来了,你满意了!”
要离便叫苦道,“我本意是引经据典,从未想弄巧成拙,遇见这蚱蜢精。”
廿熹只觉此地必有蹊跷,便故意猴泼叫道,“掌柜的,吃饭住店!”
谁知这绿衣美男怀抱佳人远去的背影却拂袖生风,大喝一句,“送客!”
霎时,除正门外的其他房门便全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
廿熹刚要飞上前去制住这小妖,献艺便起身阻拦道:
“师妹,不可!师父命我等渡劫飞升,训则中只有救助苍生,却未曾让你我斩妖降魔。况我等仙修多年,皆知凡命必有一生,亦必有一死。这两个妖精虽为妖,但你我俱未曾见其伤害无辜,怎能见妖诛杀,不问情理呢?”
只见无声、无息二位师兄依然正襟危坐,他二人似时刻准备浴血大战,又似一尊石像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任万物乱象,二位师兄独独泰然处之。
接着,廿熹见无声、无息两位师兄漠然起身,转身要出这酒庄的门去,便已知各位师兄心意。她还怎好继续纠缠,只得随师兄们离去。
出了酒庄,一行五人已是饥肠辘辘。
此时间,正见前方一众破衣烂衫的乞丐正在抢夺大户人家的马车和行李。
廿熹见此不平之事,便一个飞身跃龙门就要替天行道。
怎料?
领头的车内一碧色衣衫的清冽公子躬身下车,闻声叫道,“且慢!姑娘且慢。”
廿熹听见有人喝止自己,便定睛看到竟是这家车马的主人,只觉好不惊奇,这人怎的连个乞丐都怕,况且不是有本公主替你主张吗?
廿熹便说,“这位公子,我本无意伤害这些流浪之人,只是看你身家钱财平白被掳去,遂为你讨还公道。”
这公子疾步行至廿熹面前,拱手作揖,答道,“适逢灾年,百姓饥寒窘迫,夺我钱粮亦是无奈,雪诺未能早日泽被世人,解救灾民,理应受责。”
廿熹只觉这斯文书生怎的言语间如此温柔潇洒,教人听得好不舒服!凡间有这等贤才雅士,看来本公主这历劫也要没得历了,还去哪里解救苍生去?
此时,献艺等人走近,便问道,“这位公子方才说今年是灾年,我看这街景萧条,是何灾荒招致百姓如此饥不择食?”
这斯文书生转即又对献艺与众师弟答道,“天降大旱,三年间颗粒无收。今年又遇蝗灾,百姓如今,竟连野菜也无处可挖了。”
说着,这书生一派慈悲之心涌上心头,面容间竟悲悯得似要恸(tong)哭涕(ti)零。
转而,书生回过神来,复又言道,“让各位雅士豪杰见笑了,小生乃靖王府的世子雪诺,各位雅士也是忧国忧民之人,不知师从何人?”
此一问倒是令廿熹怯懦了,糟糕!
下凡间之前忘记寻个由头、编个身份,这可如何是好?
不想,还是献艺机敏,不紧不慢地答道,“我与师弟、师妹乃是万嵩(song)山的弟子,师父严厉不许我等在外招摇,不便自报家门,还望世子见谅。”
世子一听是万嵩山高人的弟子,惊喜不已,便有心结交,说道,“各位雅士可用过膳食了?不知可愿入我王府一叙,雪诺有心结交有识之士,为天下苍生指待霖雨。”
献艺见这斯文书生是皇亲国戚,且有心救济灾民,现下师兄弟几人又无处容身,便应承下来,“那献艺与师弟、师妹便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