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墨家的命,全都是偷来的。”
所有墨家人都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的人类对死亡应该有的恐惧或者抗拒,所有人都很平静,如同在进行什么庄严而又神圣的仪式,可是岩浆是真的,悬崖也是真的,他们的死亡根本做不了假。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才会让人纵使对待自己的生死也如此平静?究竟是怎样的信念才会让人连作为一个人最宝贵的性命也当作一件不值一提的东西轻而易举地舍弃掉?
墨邪就好像没有看见自己家的人在一个接一个的送死一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旁边,声音清清淡淡地,却少了几分沉郁:“偷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我猛然转身,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又在搞什么名堂!几分钟前你还正准备杀了她巩固你们墨家!”
“偷来的东西,因为占有的时间太久了,所以难免会有人开始认为,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偏偏在墨家中,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纵使我是族长,也没法掌控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所以我得想个办法,让这些人主动出来,然后除掉他们,这样我要做的事情才能成功。”
寥寥几语,却勾画出背后一个大到可怕的计划的轮廓来,我不敢猜测,墨邪也没有打算让我猜测,她的目光越过一众墨家人,看向躺在祭坛正中央的墨殇,眉宇间竟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她说:“你该知道一件事,墨家既然一直是偷用的墨殇的命,那么相应的,每一个墨家人的血脉中都流淌着或多或少的地胎血脉,我们靠着稀薄的血脉延长寿命获得力量,所以只要将这些血脉还回去,墨殇,就能活。”
我根本不信:“怎么可能……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墨邪往前走,我下意识的跟上,我们走到墨殇跟前,墨殇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样,墨邪弯腰,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墨殇的面颊,从身后拔出那把和墨殇的刀几乎一模一样的短刀来,因为距离足够近我才发现,她手里的刀和墨殇的那把还是不一样的,同样是一半兽身一半为刃的短刀,墨殇那把是神兽回首,她这把则是凶兽下山,刀柄上的凶兽神态狰狞,怒目瞪着前方,像是要冲过去一口咬断前面敌人的喉咙,吞食他们的血肉。我不知道两人的刀柄是否又有什么故事,但这无关紧要,我看到墨邪弯下腰拉起墨殇的手,将短刀塞进她手中,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不知究竟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墨殇听的:“你要知道,这里的阵,还是当年,我亲手建起来的。”
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墨邪突然抓着墨殇握刀的手,将锋利的刀刃送进了自己的胸膛!
“墨邪!”
没有奇迹,墨邪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两步,掌心之下黑色华服变成了更加深沉的赭红,金线和异石组成的多彩花纹全部变成单一而刺眼的红色。她捂着的地方是左胸,刀刺穿了她的心脏,药石无医。
她踉跄后退,心脏被刺穿,出血量大的好像全身的血都喷了出来,她踉跄着后退,鲜血顺着她的手臂的衣服流下染红了地面,红色的血如同蛇一般在祭坛上蔓延开来,竟真的宛如有生命一样在祭坛之上组成了一副诡秘而神奇的画卷,祭坛仿佛也活过来了,墨邪的血好像真正唤醒了这座祭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我只能说,我觉得这座祭坛在呼吸。血线从墨邪脚下开始,不论途中偏转成什么样子,与多少条别的血线回合又错过,最终都会停在祭坛最中央,所有的血线都汇聚在墨殇周围,这就好像是一种神秘的通道,随着越来越多的血线抵达终点,肉眼可见的墨殇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墨邪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突然她笑了,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我怎么舍得让你受伤。”
我扑过去却抓了一个空,墨邪是铁了心的送死,然而就在她掉进岩浆前一刹那,时间却静止了。
只有一瞬,非常短的一瞬,但是在那一瞬间时间确实是静止了,半空中的墨邪就停在了半空,正要往下跳的墨家人定格在发力的姿势,岩浆不再翻滚,被高温烤得扭曲的空气也定格成扭曲的姿态。我也动不了了,可是同一时间我却感觉耳边一阵风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