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慕娉婷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用黛笔描了眉,点染上胭脂,涂上唇脂,这些事本是有人做的,可她偏偏要亲力亲为。
她看着那十分鲜红的红纱盖头,嫣然一笑,她看着丫鬟帮她梳好发髻,把她的头发盘了上去,她心里就莫名觉着欢喜,本该是哭着出嫁的,这才符合习俗,可是她心里是真的欢喜。
读到那首诗的那个日子,她记得很清楚,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她读到那首诗,就很想把眼前的春光捧在自己的双手上,再捧到那个人面前,因为她知道写出这首诗的人很孤独,或许是同她一样孤独。
她虽然有父亲的疼爱,有妹妹的敬爱,可是她还是很孤独,妹妹爱她这个姐姐,可是妹妹也夺去了父亲的目光。
父亲总是对妹妹更为喜爱一些,大便是母亲在时也对妹妹更为喜爱一些,她原先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是因为妹妹爱武艺,而父亲是将军所以总是对妹妹更为喜爱一点。
后来发现不是那样只是因为妹妹更像母亲,妹妹胸中有天下,这一点与母亲极像,所以父亲与母亲总是喜爱妹妹胜过喜爱的。
无妨,这也就算了,总归她还能在诗书里寻得自己的一方天地,然后一个人继续孤独着。
幸得在诗书里还能遇见他,看到世界上还有一个与自己有着一样孤独的心境的人,她便不由地喜欢上了这首诗,也好奇写这首诗的人到底是谁。
她辗转托人打听了许久,等待了许久,终是等到了那个答案,写这首诗的人就是当今位居东宫的太子殿下,她心中忽地明白了,为什么这首诗那么地孤独。
原来他是太子殿下,身处高位总该是孤独的吧,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孤独的她能够走到孤独的他的身边,那么他们两个人不就都不孤独了吗?
原本只是一个念头,可是谁让她偶有一次出闺阁时采买一本诗集时,遇见了坐着轿子穿街而过的他,侍卫骑着马在轿子的前面行着,说轿子里的人是东宫太子,烦请大家让个路,众人都应声让开,毕竟谁敢得罪达官贵人,可是她想到那首诗,脚步却不由地往前迈了去。
侍卫的马一时间收不住,撞到了突然出现的她,她倒在地上,侍卫刚要开口骂她,那轿子里的人便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如诗书里写的男子一样,他温和地朝她笑着,扶起她,柔声问:“姑娘无碍吧,受惊了。”
随后又转头对那侍卫说:“不要吓着姑娘了,做事都仔细一些,若是前面有人不能及时避开,你们便避一避,本宫并不着急回宫的。”
她不知道那日是怎么回的将军府,原先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好像是一直在夸赞太子的好。
她只知道日后越读那首诗,这个念头便越重,然后念头变成了痴心,再然后痴心再也收不住了。
她想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让她那么孤独,于是她开始读教导女子礼仪的书,为的便是日后有机会走到他身边,做好他的太子妃。
她朝思暮想的日子就在今日了,嬷嬷为她盖上了那红纱盖头,她娇羞地低下头,想着今夜太子殿下掀盖头的画面,红纱的红笼在她的脸上,也不知她的脸上是从红色的纱里透过来只余下红色的光,还是她脸上因害羞而起的红晕,或者,两者都有吧。
慕时卿终究还是来送她出门,慕时卿把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上,说:“恭喜姐姐今日大婚。”
她终于在满是欣喜的心里寻到一丝悲伤的情绪,她的妹妹从来不会说谎,她说是恭喜,便是真心地祝福她。
她捏了捏慕时卿的手,就像从前一样,纵使她知道她走出这一步,她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宫里的规矩多,婚事也十分繁琐,可是她却不嫌烦,只觉得心中欢喜,待她坐在洞房内,安安静静地满心期待地等着太子的时候,却听人来通报,说是太子殿下还在宴席之上与百官庆祝,还请太子妃再等一会。
听了这话,她也不恼,还是满心欢喜地等待太子殿下的到来,而且那人唤她太子妃,她终于成为了太子妃了,像她多日梦里的那样。
她想,太子也一定会像她梦里的那样,温柔地为她掀开盖头,温柔地与她喝完交杯酒。
可是没有,太子殿下带着醉意走到了房中,他挥了挥手,端起一贯的笑容,让众人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