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您先忙。”
婶婶和大嫂就又进了厨房。周徵言在室内望望,朱红色的梁柱,水磨石的地板,象牙白的楼梯扶手,一切陈设如旧,看来,阿语的大哥婚后是在东边那半栋房子里起居的。那两株桂花也在,不过抽高了不少,还萌发了许多新翠的小叶,枝丫间仍有着米粒大小的淡黄色小花,生机盎然,色泽淡雅,也使得她在寒冬腊月里都能闻到一缕幽香。四下里看过之后,周徵言却明显的感到拘谨了,没敢坐沙发,只在茶几旁的小木凳上规规矩矩的坐下了。而没和慕容语分手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她会大大方方的坐到沙发上。
茶几上放着一盘切好的橙子,一盘什锦坚果,还有一张纸。
周徵言探头一看,只见纸上还写有一行字“W/H警官XXXX学院”,那字体遒劲有力、笔势豪纵。她和慕容语分手不过才大半年,没想到他的字倒写得这样好了。
周徵言的手指描摹着那几个字,嘴里也开始喃喃自语:“没想到,阿语的字都写得这般好了。”那会儿她还不知道,有一定写字功底的人再练字,一般没有半年光景,字迹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据说有功底的人再练字,一开始反倒没有初学者进步快。)
正想着呢,忽然旁边就有个声音说:“这字是我写的。阿暄那字,跟狗爬的差不多。”来人的言语间似乎颇为嫌弃阿暄的字,却又含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宠溺。
周徵言回头一看,只见那人身量颇高,又挺拔如松,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散发着一股浓郁的书卷气,原来是慕容暄的父亲,慕容年。她就叫了一声:“叔叔。”
“嗯。”叔叔笑着应了,回头就朝着厨房喊:“阿暄呢?言言来了,快叫他过来。”
周徵言还没有做好见慕容语的准备,当下就慌着摆手:“叔叔,叔叔,我不急,我坐这里等他就好了。”
叔叔又笑了,说:“那你随便坐,阿暄很快就来。我去看看你婶婶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说着,他也进了厨房。
周徵言呆呆地坐着,手里捏着那张纸,WH警官XXXX学院,这个,是不是他今年考上的那个学校啊?想了想,她又低头去看那一行字,其实叔叔的字和她父亲的字有些像,都是那种铁画银钩、很大气的字体,也是可以和老师们的板书相媲美的。——他们的父辈,字都写得很好,无一例外。
周徵言的四叔也写得一手好字,但他的字看上去更为磅礴大气,她小时候还模仿过。四叔也曾评价过她的字,说:“看着娟秀,但腕力不够,太过优柔,要多练。”
都说‘字如其人,人如其字’,也许周徵言的性格就是过于优柔寡断了吧?
周徵言想起慕容语的字,那么工整的正楷,都被叔叔给“鄙视”成‘狗爬的’。那自己的字……她摸了摸鼻子,有空,还是多练练字吧。
慕容语的父母,其实和周徵言的父亲一样,都是七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只可惜耽于文/革,没能参加高考。她曾经奢想过,叔叔婶婶他们那么开明,又通情达理,如果有幸能有他们这样的公婆,一定不会出现类似于电视剧或是现实里那样的婆媳类家庭矛盾。可如今,因她的一步走错,这些,终究都是奢望了。
周徵言坐在小板凳上,想着那些遥远的事情,一时入了神。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等她站起来时,慕容语已经从门外进来了。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警服,里面是浅蓝色的衬衫,深蓝色的领带,整个人都显得英武不凡,湛然若神——除了胸部的警号前多了一个代表‘学生’的X字母,他的这身装扮跟电视里的那些人民警察一模一样。
半年没见,他黑了,也结实了,头发也短了。那曾经稚嫩的、甚至当初曾被母亲说有些女相的清秀脸庞,如今眉眼舒展开来,似乎一下子就俊到了极致,他的脸轮廓分明,英气十足;但那双眼睛,却似乎多了一层淡漠,也不再有桃花盛开。
见到慕容语的那一刻,周徵言的整个心神都为之震撼,也是直到那时候,周徵言才明白,她之前曾以为已经将他放下了,却原来只是一厢情愿的逃避而已,纵使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走过了千山万水,她心底喜欢的,竟然还是他。
见了周徵言,慕容语先是目光大亮,之后就害羞似的垂下了眼帘,他带着极淡的微笑,柔声问:“言言,你来了?”声音还是柔和清澈,干干净净的很好听。
“嗯。”周徵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只是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