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杆巷在老城区,学校在城西,我家在城东,三地刚好连成一条直线。于是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周六陪徐优去旗杆巷,完了就回家。习锐来过电话,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科技馆。最近事情太多,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给了他我的号码。抱歉地告诉他明天要回旗杆巷我的老家之后,他问起程一风的事。我握着电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就在这时,程一风回来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我放下电话过去帮他脱白大褂,白大褂上一股浓烈的难闻气味。我皱着眉头凑近鼻子嗅了嗅,“什么味儿啊?”
他从我手里拿走,“别去闻。这个闻多了伤身。”
我把白大褂拎去卫生间用洗衣液泡在脸盆里,出来的时候程一风在解手表。他上身那件墨绿色衬衫十分合身,把挺拔匀称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导致我的花痴病差点复发。我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紧实的腰腹。
“程一风。”
“嗯?”
“今天忙不忙?”
他把手表三两下扯下来扔进鞋柜上放钥匙零钱的瓷碗里,反身把我抱起来。我两脚离了地,悬空状态飞快地抽走了安全感。我惊恐地喊:“干嘛呀你,快快放我下来。”
他仰脸看着恐慌的我,咧嘴笑了。牙齿真白。“忙。忙死了。忙得我恨不得睡在实验室。”
“你们具体都做什么?又忙又臭?”
“养细菌,杀白鼠,记数据,好多。本来今天我该留在实验室加班的,但是,”他放我下来,像小狮子一样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颈窝,“我一想到你在家里,就迫不及待地回来啦。”
这些话很受用,我一点不想再怀疑他了,有什么就直说,不好么。“我想去你实验室看看。”我捧着他的脸,认真说。
“为什么?”他换了个表情。
“我想了解你的生活,不仅仅是吃饭、睡觉、周末看电影,还有别的更重要的,比如说学习。只有闲暇时光的你是不完整的。”我目光灼灼。
他抬起手,放在我头上,“实验室有规定,外人不能进。”
“你是不想我进去么。”心跳得快起来,我努力让自己镇定地直视他的眼睛。
“是。那不是个适合参观的地方。”
他看着我,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用那样陌生的眼神——混杂着数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水里迅猛涌动的暗流,冲撞交织如无声的厮杀,却在表面上若无其事地盖上一层薄冰。
“那种地方,你不会想去第二次的。”他垂下了眼睑,在室内模糊黯淡的光线里,我看不清他的目光。
有那么可怕吗?我怎么感觉我说的实验室和他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概念。
察觉到我的沉默,他又恢复微笑,捏了捏我的脸,“好啦,小傻瓜,饿不饿?想吃什么?”
我看着他疲倦的强颜欢笑,心里五味杂陈,顿了顿,鼓起勇气说:“你不可以有事情瞒着我。”
我想听到那声熟悉的“好”,但是没有。他沉默了半晌,一个人走到阳台上,背对着我。
“难道安全和稳定不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么。”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焦躁灼烧着我。阳台上他逆光的背影一片漆黑,像神秘的剪影,第一次让我感到是那么遥远,陌生。我快步跟到阳台上,盯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落日快要沉入地平线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片迷幻的昏黄色,视野里开始闪现斑斓的光点。程一风的侧脸在昏暗的空气里模糊不清。
“我有我的选择。”
“这个世界上,阴暗太多了。而你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