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礼,拜了年,对于萧沅好来说,新年才算刚刚开始。
萧乾牵着她,在太极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燕国奉行礼贤下士、君臣一体那一套,加上今天又是新年朝贺,太极殿中,君臣气氛格外和谐。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高贵的嫡公主殿下,不免又想起了尊贵高雅的玉后。
更有甚者,竟然当众扯着袖子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哭玉后薨逝太早,哭夭折的太子……有个小吏,哭得眼泪鼻涕横流,说有一年他走路太快不慎跌倒,是玉后着宫婢将他扶起来,玉后可真是个体恤下臣的好人哇……巴拉巴拉……
萧沅好听得莫名其妙,新年第一天大家不是都应该喜气洋洋地互相拱手说“恭喜恭喜恭喜你呀”,再不就是“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怎么这燕国朝堂反倒变成了哭丧。哭得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维持脸上的假笑了。
萧沅好偷眼看看坐在身旁的萧乾,这个俊美的中年汉子眼角噙着泪花,腮帮子微微抽动,嘴角也紧紧抿着,若不是还想着维持帝王的尊严,估计这会儿早就跟殿中的群臣一样,以手捶地,嚎啕大哭——吾妻阿蛮啊!
萧沅好撇撇嘴,若是真的对她阿母这么情深义重,那为何还要将后宫塞满各色各样的美人?刚诞下九公子萧鉴宝的何昭容才十六岁呢,真是花朵儿一般美好的年纪,萧乾做她爹都够格了。
大臣们哭的时间有点太久,有的人都开始干嚎了。哭完玉后哭先王,哭完先王哭高祖,哭完高祖哭江山……直到把萧乾都给哭烦了。
萧乾拍拍手,抹了抹早已经风干的泪珠,期期艾艾地道:“诸公,今日是元旦,俗话说,新年新气象,还望诸公再接再厉,辅佐孤将燕国江山社稷治理得更好。好,诸公别哭了,随孤与公主去祭拜天地祖宗吧。”
一句话把一干大臣的眼泪全给憋回去了。
哭得最甚的一个少府官员没来得及收住,发出了十分滑稽的猪叫声。
萧沅好实在是忍不住了,转头扑进萧乾怀中,“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幸好她压住了声音,外人还以为公主在哭,便都没在意。
萧乾轻轻拍了拍萧沅好,忽地低声道:“阿好,你方才可看仔细了?晚上孤要考你,谁是真哭,谁是假哭。”
萧沅好一下子笑不出来了——糟糕,她刚刚就顾着憋笑去了,哪儿还记得这么多啊。
祭祀天地祖宗,在燕国是一件大事。
文武百官并内外命妇都聚集在太极殿前,仰望着钦天坛上的一大一小两个着金凤黑袍的身影,乌压压的人群此刻都被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竟然鸦雀无声。
萧沅好亦步亦趋地跟在萧乾身后,萧乾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朝拜祝祷,一板一眼,做得极其认真。
萧乾再次感叹,真是可惜了,若是阿好为男儿身,该多好啊。
他一一打量着身后的几个儿子,越看,心里头越懊恼。
大公子萧鉴宁马上就年满十五了,已经是大小伙子一个了,在政务上也很有见地,况且还是王后的养子,只是生母地位实在太不堪。
二公子萧鉴容和三公子萧鉴实只隔了几个时辰,两个孩子都好武,但一个狷狂不羁,一个冲动易怒。
四公子萧鉴宣倒是个好苗子,又爽朗大方,只是外家身份低微了一些。
五公子萧鉴寓和六公子萧鉴宜年纪尚小,只听说两个人功课还算过得去,也不知道将来长大了是个什么情形。说起来,五公子萧鉴寓的外家倒是名声地位还算显赫,以后再看吧。
再看看身旁庄重严肃的小女儿,萧乾不免念起逝去多年的王后孙阿蛮和早夭的太子,脸上神色愈发阴翳起来。
从钦天坛上下来,萧沅好越发地头重脚轻,她不敢外露,几次三番想要打喷嚏,都生生地忍住了。
趁着无人注意,萧沅好从荷包里掏出一片生姜片含在舌根下。这是苏苏为她备好的,生姜虽辣,好歹也能让她发点汗,祛祛寒。
让萧沅好大松一口气的是,她不用在万福宫陪着徐太后,与内外命妇虚与委蛇。
她是身份尊贵的嫡公主,而燕国至今无有太子,在今天的场合下,她是要寸步不离地跟在萧乾身边的。
一系列繁文缛节下来,日头已经偏西了。萧沅好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几次都想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人家穿越到古代,都是什么千金大小姐,遇到了王爷皇子,摇身一变成为王妃皇后。或者穿越成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倾国倾城倾天下。
她倒好,虽然现在也贵不可言,可为什么她一个公主要做一个王子才做的事情啊!
晚宴设在毓庆宫,萧沅好随萧乾进去的时候,内外命妇都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