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着如李泌,脸上也现处了急躁的表情。毕竟,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了。
“当时,我怀疑,也只是怀疑啊,那些被杀掉的仆人,都是知道安禄山母亲黑龙之梦的人,因此才被灭口的。
这件事,本来我都快忘了,都过去了二三十年了啊,直到安禄山起兵前夕,他对我们说,他其实本是真龙天子下凡,就在燕山群山之中有一处龙穴,龙穴中有巨龙可与他感应,他便是那巨龙之子降临凡间。”
“哦?他是如何使大家深信不疑的呢?”李泌凝眉问道。
“因为他的母亲。他的母亲精通卜筮祷告,每逢大小战事,安禄山都要向其母问取吉凶,当时他的母亲已经成了安禄山军中事实上的大祭司,大祭司的占卜十分灵验,久而久之大家自然深信不疑。
他的母亲再次提起了她曾经的黑龙之梦,以及龙穴的事情,更为令人震惊的是——安禄山竟然当众脱下了衣衫,袒露着上身,果真,在他的胸前有一道黑色的气息蜿蜒游动,越看越觉得那就是一条幼小的黑龙。”
“原来如此,大概是什么掺杂了幻术之类的巫法吧,我是说那条黑龙?”李泌凝神看着史思明,等待着他的回答——自己的猜测是否对呢?
“哈哈哈哈,这个史某就不懂了,你认为像我这种机关算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有今天的人,怎么可能会对那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感兴趣。
只不过他们母子的行为,验证了我当年的猜测,他们可能真的是找到了什么,令他的母亲认为那的确是某种吉兆,甚至是关于安禄山天子之命数的吉兆。
只是当时安禄山还不过是张守珪手下的一名偏将,这样的吉兆,在当时的情况下,肯定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的。我想护送他们进山的五百人,一定也是他们母亲二人想办法杀掉了。”
“那——在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史兄不知道么?”
李泌看出来,史思明对当年的事更多是猜测。
“不知道,”史思明用力摇了摇头,“他们母子一直守口如瓶,就算是跟我,在后来的日子里,也没再提起过半个字。”
“哦。刚才史兄说,这件事关乎你的一个请求?”
关于龙脉的事情,大体如此了。然而,这和方才史思明所说的一个请求,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在起兵前夕,我,还有一些其他的将官,我们的家眷,都被安禄山以护卫周全的名义带走了。”
“这——根本就是做了人质么。”
“恩,当时大家也没作它想,就是山贼要落草为寇,还会相约杀掉妻女以示决心呢,何况是谋反这样的大事,大家都是武人,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不过,事情到了今天,就不一样了,对吧。”
“恩,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史兄的家眷,只是这和那个龙脉有什么关系吗?”
“我跟了安禄山这么多年,他有几个窝,我十分清楚,只是那些被接走的家眷一直遥无音讯,无论我怎么查也查不到。
然后,我就想起来了,在安禄山母子从燕山回来后,第二年,他曾经悄悄召集了一批工匠,足有三千余人,然而,当时城里城外却没有什么工程在建,后来,我就察访到那批工匠是被带进了山里。
所以,我怀疑,安禄山曾在燕山之中大修土木,结合后来他们的龙脉之说,我更确信他们在那山里所谓龙脉之处,修建了什么大型的神坛之类的建筑。”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所以,安禄山极有可能把那些家眷软禁在了龙脉之处。”李泌附和道。
“恩,史某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而且,这件事还是由你们去做,更为妥当一些。”
“确实如此,如果史兄派人去的话,肯定会被认出来的,那我们所作的一切,也就白费了。”
“此去,恐怕会十分的凶险,你们最好有所准备。到时候,一旦成功,你们把人送到范阳就好,那里已经全部是我的人马在驻守,会很安全的。”
“只是,我们该如何找到那里呢?史兄这么多年,不会没有探查过那个地方吧?”
史思明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当时不知今朝,虽有好奇,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毕竟我和安禄山是拜把子的兄弟。”
“哎呀,这燕山何其辽阔啊,就算我们派出千军万马,等找到了那地方,恐怕这洛阳城内都尽是一片白骨了啊。”
“……”史思明若有所思,闷不做声。
“史兄在想什么呢?”
“在太行与燕山交汇之处,有一座山谷,数年前我曾带人巡游,顺着谷中的溪水逆流而上。”
史思明又停顿片刻,只是这一次好像并非为了吊谁的胃口,只见他神情恍惚,思绪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