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几年,都问过的,只是家父执意不说,做儿子的也就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张继武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恩,也罢,这倒也符合他的性子,”忽而,史思明话锋一转:“你想不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难道将军知道其中内情?”张继武忽然想起开头史思明说过的什么欠老张家的话,继续追问:“难道——,难道家父多年来不办寿宴,竟与将军有关么?”
“呵呵,算是吧。”
“这——”张继武显得有些迟疑,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听下去。
“哈哈,你在犹豫,要不要听我继续说下去?”
史思明表面上像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语气却是十分坚定的。
张继武沉默了片刻,这才应下来:“继武愿意洗耳恭听。”
“哎呀,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话到嘴边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呢,”史思明故作感慨一番,继而反问:“你父亲对你妹妹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啊。”
“这——”
张继武当然知道史思明话里的意思,父亲心底一直是极不情愿把妹妹嫁给安禄山的,只是这口苦水,张家人都是憋在心里从来不肯对外人吐露的。毕竟,张家活在安禄山的羽翼之下,哪敢流露半点怨怼之意。
“怎么,倒是你吞吞吐吐起来了,这可是在你家里,还怕隔墙有耳不成?”
听到这里,独孤欢和喜鹊不由得冷目相对,莫非被他发现了?
“史将军哪里话,小妹的事,起初家父确实流露过些许不悦,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啊。”
“哎——”史思明轻轻叹了一口气,“哪那么容易过去啊,时至今日,我不得不佩服你家老爷子啊。”
“这——今天,将军几番言语,颇令继武糊涂了。”
“呵呵,你这个人呐,又敏感,又木讷。实话跟你说吧,当年啊,我是有意促成令妹与安禄山的亲事的。”
“呃——”张继武轻轻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尴尬。
“你张家对我恩重如山,史某无以为报,当时只觉得安禄山安大哥雄镇一方,气势无两,他日必有一番伟业,倘若促成了你张家和安大哥的亲事,你张家也算是风生水起,别开局面了。”
“是,这些年来,多赖陛下和将军的照抚了。”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认为么?”史思明话锋一转,话语中带着几分冷酷,“前番你同继林到我府上时,可是有不少怨言啊。”
“这——”
“我总算明白,当年你父亲为什么会反对这门亲事了,当初他便对我说过,安禄山虽有枭雄之勇,却无仁者之量,我还笑他一介腐儒,不识雄才。事到如今,真真切切是我错了啊,是我害了你们啊,眼看这洛阳城也守不了几日了,是我害了你们啊。”
“将军,将军的意思是——”
沉默良久。
“洛阳城危在旦夕,安禄山又疯了,我们两家儿,总得给自己谋个出路啊。”
史思明话是这么说的,语气里却听出几分试探的意味。张继武没有回应,二人又陷入了冰冷的沉默之中。
虽然,张继武兄弟二人先前早已在史思明那里几番试探,可一旦真到了这节骨眼儿上,却也不敢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史思明今天说话绕来绕去的,现在总算说到了点子上。
躲在墙后的独孤欢和喜鹊,一字不落的听着二人说话,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沉默,冰冷的沉默,就像是暗夜里的对峙,谁第一个发出声响,谁便是即将要死掉的那个人。
独孤欢凝视着喜鹊,只见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急切和焦灼。
独孤欢也好,喜鹊也好,无论怎样他们都想不到,此刻的张继武——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里衣。
“继武——”史思明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平和而坚定。
“呃——啊——史将军,将军。”
张继武明显的慌乱了,虽然他早就想着把史思明拉下水,一起投降大唐。可事到眼前了,懦弱和恐惧却把他压得说不出话来了。
“唉,继武啊,不用那么担心,我知道你兄弟二人不把我当外人,我又何尝把你兄弟当外人呢,当初若不是你家父亲,我也不会有今天,当初我本有意与你父结拜为异性兄弟的,奈何你父亲百般推脱,可咱们两家的感情,却也不差啊。”
“是,是。将军说的是。”
“你和继林,前番几次到我府上,我怎么听你二人的意思,好像你们兄弟早有打算了?”
“是,是,啊,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没有什么打算。”
“啪”的一声,是手掌轻轻拍在肩上的声音,虽然看不见,独孤欢猜测,一定是史思明拍了张继武一下。
独孤欢不禁担心起来,密室外的局势很明显——史思明已经吃定了张继武。
“哼——”史思明轻轻哼了一声,“张继林,他在唐营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