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时候用眼看人,有时候用鼻子看人,至于像我这般,就是用后脑勺看了。”
吕东来难得笑了笑,虽然笑得有几分尴尬,却也多少缓和了气氛。
“是吕某失礼了。”吕东来稍微点了点头。
“吕爷不必客气,没别的事,鱼某就先告退了。”鱼诺海转身欲走。
“等等——等等——鱼大人。”吕东来赶紧上前走了两步。
“还有什么事,需要在下效劳的么?”鱼诺海转过脸来。
“还是想多问一句,鱼总管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何会安排了暗哨,在我的府外?”
吕东来的语气里,流露出三分诚意。
听他这么问起,鱼诺海转过身来,盯着对方的双眼,不免有些官腔的回道:“宫里丢了东西,我们找了些时日还是没个头绪,后来知道薛尚宫之前找过一班杂技艺人进到宫里,便试试看了。”
薛尚宫,便是薛衣柳。
一听鱼诺海提起她来,吕东来的脸色忽然一阵红一阵白起来,“这么说,昨夜的事——”
“昨夜,我的人看到她进了吕府。”鱼诺海微笑着说道。
“噢——那——鱼大人,不会为了这点儿女私情——”
薛衣柳虽说是宫里的人,可她是女官,并不算是皇上的人,也很难追究双方什么罪责,只是,怕闹起一场口舌风波,对自己不好,对薛衣柳就更不好了。
“我的人也只是看到她进了吕府,吕爷不必多想什么。”
鱼诺海这样说话,吕东来这种老狐狸哪里肯信,脑袋里飞快的盘算着昨夜的事情,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纰漏。既然他装糊涂,就说明他还不想捅破此事。也罢。
“好,多谢鱼大人。”
“不客气,鱼某告辞了。”
“吕某还要去看看老六的伤势,就不远送了。”、
“好说。”
吕东来目送鱼诺海朝着门外走去,眼眸里虽说还存着几分轻蔑,心底却对这名年轻的小太监生起几分兴趣。
这是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人。真希望,以后不用再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鱼诺海出了吕府大门,十几个小太监正牵马候着。马上驮着七名俘虏,还有二十来具尸体和杂技班子讨生活的武器用具,找村民买了马车,一并拉了回来。
一行人奔着皇城的方向而去,刚出了醴泉坊,来到醴泉坊和布政坊之间的大街上,忽然发现对面站了十几名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两名提剑的黑衣人,上前一步,指了指马背上捆着的杂技艺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把人留下来。”
这二人,步伐、动作、语气,几乎一模一样,就像一个人和自己的镜中之影,站在了一起。
是他们。鱼诺海不由得紧张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长安城里的灯火接连点起,宛如天上的银河。
在高大的坊墙掩映下,双方的人马都显得有几分矮小。寒风呼号,远远望去,两头的街道上再也不见一个闲杂的人。
上前说话的,正是前天夜里,在广平王府遇到的那两人。
虽然一直蒙着脸,看不出身形样貌,但他们诡异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身法,却令鱼诺海深信不疑,就是他们。
鱼诺海赶忙勒住马缰,摆手示意属下,小心行事,护好俘虏。
“把人留下来吧。”对面的人又是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语气说道。
是乌鸦的人。
昨天,贺兰寿已经去见过乌鸦的人,他们还如约为他接好了断臂。这就说明,察事厅子和乌鸦之间那种你不知道什时候我会捅你一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跟我笑脸相迎的**裸的互相利用又莫名其妙的合作关系,会继续下去。
说实话,这种莫名其妙的合作关系,有时候搞的鱼诺海都很厌烦,贺兰寿则是逆来顺受,一切都听李辅国的安排,没有烦恼。
而李辅国就不一样,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一种合作关系,时而坐下来聊聊家常,时而彼此互相捅上几刀。
看对方的架势,如果自己把人留下,他们倒是真的不会动手。
只是,鱼诺海心里也清楚,他若不把人留下,他们一定会出手。
双方人数相当,对鱼诺海不利的是——七名俘虏,自己想要的是活口,而对方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将他们杀死,或许一经交手,他们便会率先去击杀七名被捆绑的老老实实的杂技艺人。
鱼诺海一行人合拢在一处,一动不动,冷如泥塑。
先前说话的两名高手又极具威胁性的向前走了几步,身后十几名黑衣人顿时把机关弩驳好了弓弦,发出一阵阵弓弦绷紧时——嘣,嘣的声响。
察事厅子的小太监们见状,也伺机展开了铁伞,不过人骑在马上,又带着七名俘虏和几辆载着尸体杂物的马车,铁伞组成的防御显得有些单薄,顾头不顾腚的,马匹的头尾更是大量暴露在了外边。
鱼诺海仔细盘算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局势,不免发出一声苦笑,轻拍马臀,缓缓走出了铁伞的防御阵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