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诺海终于开口,以适当的口吻劝解道。
作为察事厅子的副总管,貌似风光无限,然而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杀人剑罢了,他倒是从未体会过那种身在权力漩涡里的艰难,只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漩涡,善与恶的漩涡,无论如何,他依然觉得自己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的原则,心里有一点儿光。
广平王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话有些多了,收住了心绪,转而问起:“这些且放一边,鱼诺海,王才人的亲笔供述,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建宁王自杀,是昨日黄昏时候的事。几乎只在一夜之间,长安已是满城风雨。
最初听到建宁王欲图加害兄长广平王以谋太子之位,不料东窗事发畏罪自杀的消息,朝中百官、坊巷百姓皆是吃了一惊,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划破皇都的上空。
人们并不相信侠肝义胆的建宁王会做出如此有违纲常的事情来,毕竟,距离兄弟二人大破安禄山军收复长安,尚且历历在目。
怎么可能?小人誓死不会相信建宁王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对啊,我听说广平王也是多方奔走,力图证明这位兄弟的清白呢。
不信,打死我也不会信的。
然而很快,猜疑、臆测、诽谤,乃至无端的想象,无稽的谣言,就如山洪般倾泻下来,搅浑了河水。
有人说是出于嫉妒。
有人说,皇家自古无真情,英明睿智如太宗皇帝,不一样诛杀了兄长和弟弟么。
有人说是阉党嫁祸,有人说是后宫作孽。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传话,就连建宁王的生母都认罪了,在皇帝派去的钦差面前,亲口认罪了,亲笔写下了证词。哎,生在帝王之家,人情凉薄啊。
是啊,听说连买凶杀人、在饭菜里下毒这些伎俩都做好了计划呢。
是啊,还亏着广平王为他奔走求情,听说广平王一夜未睡,游说了一帮大臣,在金殿上跪了整整一天,在皇上面前为建宁王苦苦求情。
那现在广平王也信了?
信了,信了,何止是信了,心寒啊。
这几天鱼诺海一直把心思放在盗墓贼一伙人身上,早上那乞丐来送信的时候,才把坊间的流言粗略讲述了一遍。到了察事厅子,自己的几个心腹也是急着汇报了消息。
他这才知道长安城里竟然发生了这等惊天泣地的大事。
不过对于鱼诺海这样一个在专注于情报和栽赃的机构里呆了太久的人来说,这事件背后的隐秘早已猜到了几分。
眼前,广平王问起王才人亲口供述的事情,他心里明白,王爷也确实被那些信件、口供深深的伤到了,以至于在怀疑与信任的漩涡里挣扎起来,他需要一点灯光,照亮眼前的黑暗。
是啊,还有什么比听到自己的手足兄弟要毒害自己,更令人眼前一黑的呢。
“王爷,如今建宁王和王才人已然逝去了,很多事情无法得到当面的澄清。不过,小的认为王爷应该相信自己的兄弟。”
“这件事的确困扰着我,既然李辅国也插手了这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内情。”
“这件事事关重大,小人暂时也无法拿出真凭实据来说明什么。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先做出建宁王是被诬陷的假设,去试着寻找一些证据。”
“哦?以你在察事厅子的地位,也无法尽快查明此事么?”
“察事厅子自有一套办事的规则,有些事恐怕只有李辅国自己知道。”
“原来是这样。”
广平王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确定鱼诺海是否在安慰自己,正如他自己说的,人已经死了,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王爷,不必灰心,我之所以愿意相信建宁王,自然有我的依据,那些所谓的建宁王亲笔书信,想必王爷能看出些端倪,就算是王才人的亲口供述,也并非没有造假的可能?”
“恩,就算是你的猜测,说说也无妨。”
“王爷,可知道王才人自尽是何种方法,什么时候?要最准确的时间,尤其是她自尽时,皇上派去的人可在场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