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根悬着的竹竿上,挂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轻轻晃动着。
“没有人?”李长笙拍了郭暧一下,压低了嗓子责问。
“别急,仔细听。”郭暧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有溪水流淌的声音,还有瀑布落下的声音,”鲜于燕耳力好过别人,先是听出了端倪,“这院落周围十数里不见河流,怎么会有溪流的声响?”
“还有鸟鸣声,有野猪、野鸡的叫声。”一直没说话的夜叉丸,欣喜的说道。他在扶桑时,就是山里部落中的猎手,听到这些声音,自然十分的亲切。
“我也听到了,我们好像是在一座山谷里一样。”李长笙惊讶的说道。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屋里还有一个人么?”
郭暧此话一出,众人立时瞪大了眼睛,心扑扑的狂跳起来。
“死郭暧,你别吓人啊。”李长笙捂着胸口,嗔怒的说道,险些又挥手打郭暧几下,她心里也明白,此时郭暧是不可能开玩笑的。
鲜于燕靠前一步,看着郭暧,低声说道:“什么情况?是人是鬼?我也能感受到一个人心跳的声音。”
郭暧有密宗修为,鲜于燕有兽王蛊血脉天赋,两个人的感知能力都超越常人。
“其实,早先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屋内有些古怪。只是白天里,声响嘈杂,听不真切。老钱和赵大路在,也不太方便,所以要等到现在。”
“哼,想不到你个浪荡公子还挺细心的么,这么说你已经找到王道士了?”
“还没有。”
“还没有。还没有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不正在找嘛——三王子——”
“嘁!”
“郭暧,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鲜于燕低沉的说道。
“我能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间屋子有一条很高明的密道,连接着一处溪谷,因为技艺高超,所以能够将溪谷里的声响传到这里来,甚至有可能王道士也曾利用这特殊的空间,来进行某种骗术活动。”
“那第二种呢?”李长笙似乎对郭暧的第一个想法不太感兴趣,急切的问道。
“第二种,我也觉得是最有可能的一种,这里的情形和老钱所说,有相通之处。”
李长笙并不知道老钱小妾红杏出墙的事,鲜于燕听了乍然醒悟,连声附和。
“对,对,能听到声音却不见人影,这里是能听到流水鸟鸣,却不见溪流飞鸟。”
“老钱不是也说么,这个王道士除了房中术之外,也确实有些道行,说不定他真是一位隐逸红尘的高人,在这里布下了某种类似结界的东西。”
“结界?”李长笙叹问。
“对,也可以说成是一种空间,那个空间与我们所在的空间即重叠,又隐蔽,他就和我站在一起,我们却看不见他。”
“可是那些流水鸟鸣又是什么回事呢?”李长笙不依不饶的追问。
“如果他真的掌握了这种道术,道行够高的话,打开一个空间连接一处溪谷,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种连接并非寻常的密道建筑,而是一种术法建构起来的结界。”
“哼。你说的这些也太复杂了,总之你能把那个王道士揪出来就好。”
李长笙话甫说完,夜叉丸忽然急促的低声叫起来,他的唐语说的并不流利。
“有,有人在看着我们。你们看,有人在看着我们。”
众人看向夜叉丸,只见他伸手指向一个地方,眼睛里流露着不可名状的惧色。
那里挂着一幅山水逍遥图,白日里,郭暧仔细看过,画的是——流泉鸣涧,一泓清水边,一方青岩上,隐士高卧,一个童子正在烹茶。十分的逍遥自在。
郭暧摘下竹竿上的油灯,慢慢靠近。
“啊——”郭暧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惊讶,可还是叫出了声来。
“怎么?”鲜于燕和李长笙几乎同时问道。
“白日里,这隐士分明是高卧于青石之上的,此刻怎的竟立于此处。”郭暧不由得小心警戒起来,举过油灯,邀李长笙和鲜于燕近前些看。
早先来时,二人也不曾看得仔细,不知道他当时是立是卧,然而此刻这隐逸的高士,于画中垂手而立,两眼凝视前方,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直看得人毛骨悚然。
众人似乎是感应到了威胁一般,不由得靠得近了。夜叉丸更是如猴子一般,缩紧了身子,依偎在鲜于燕身后。
“问题就出在这画上吧?”鲜于燕低声耳语。
“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还是要小心,这个结界也许会有危险。”郭暧说着
“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还没想到解法?你不是也懂些道门巫术之类么?”
“我那些都是道听途说,并没有真练过,密宗里面还真没有这样的术法。”
“那你就是没办法喽?”李长笙瞥了郭暧一眼,伸手从郭暧手里拿过了油灯。
“哎,你要干嘛?别胡来。”
郭暧再喊也拦不住了,只见李长笙把油灯慢慢靠近了那幅画的下端,飘动的火苗不断侵烤着,画上很快便烤黑了一小片,微微燃起了蓝色的星火。
就在火势将起之际,只见画中的溪流忽然改变了流动的方向,喷溅而出,扑灭了灯火。
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跌落下来。
紧接着便是鲜于燕一声叫喊:“捉住了,捉住了,叫你小子装神弄鬼。”
郭暧已然开启神照之眼,虽是黑夜,也真切的看到一个大活人,从那不过三尺余的画中跌落出来。
他果然是藏在这幅画里。
郭暧摇燃火折子,从新点起油灯。李长笙这才看清,鲜于燕已然将一个蓝袍道士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