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商人买家最初到店门外来找的,原来正是本应等候在铺子外的自己!
只不过,自己附身陶公公后,自然不知之前的事情,这才阴差阳错地由那商人买家请出了凌瑶,破例亲自出马。
说罢了大致的经过,李林波先是对昔日坠落悬崖之事仍颇为费解,虽然树枝可以抵消掉下落之力,可是当初被锦衣卫们射中心口的那支利箭——?!
听到李林波关切而又疑惑地问及那中箭之事,凌瑶由衷一笑,似乎仍在感念着命运的起伏莫测,悠然叹道:
“说到那日,也是多亏了老天保佑!你看——”
就在李林波一头雾水之际,凌瑶已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始终贴身珍藏的铜钱——
正是那枚昔日带着李林波寻找建文帝时百试百灵的“建文通宝”。
凌瑶将这铜钱小心翼翼地递给李林波,指着上面的一处明显凹痕,解释道:
“你看,这就是那处箭伤留下的。我当时也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枚颇有灵性的铜钱,帮我挡下锦衣卫们的箭头,救了我一命。”
而与此同时,望着那铜钱上相比八年前新添的伤痕,李林波瞬间如同石化一般,呆坐在当场。
在李林波的记忆中,上次来时,也就是八年前的栖霞山上,这枚“建文通宝”还仅有“文”字右侧那处由朱允炆最初发狂时用剑刃劈砍出的细长浅痕。如今,左侧却也多了一道扁而深的凹痕,正是凌瑶所指的挡下昔日锦衣卫冷箭之处。
而此刻,铜钱上位于“文”字一左一右的两道痕迹,恰如一个立着的人,正一手握笔、一手执剑。
这栩栩如生而又极为独特的形状,不正与六百年后、妻子安然手中祖传的那枚“建文通宝”已然一模一样了吗?!
一时之间,李林波目光呆滞地久久凝视着手中的这枚“建文通宝”,说不出话来。
等候着此刻掌中这枚小小铜钱的,将是此后六百年岁月洗礼,带着时光的斑驳印记,最终抵达妻子安然的手中,并间接再次回到六百年后的自己掌心。
时光的流转中,到底隐藏着命运的莫测,还是宿命的因缘?
在这一刻,李林波甚至忘记了心中仍一直萦绕的另一个重要疑问:
那就是,自己此行最想见到的那个人——建文帝朱允炆,此刻又究竟在何处?
而正在李林波发愣之际,忽听身后“吱呀——”一声,小铺的店门竟似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随着一缕阳光铺洒进来,投在铺子地面上的,似是一名瘦高男子的身影。
李林波赶紧转头去看,却见一男子戴着遮阳的斗笠,迈步而入,随之而来的,更有一声稚嫩的啼叫:
“妈妈——!”
只见,那男子身后竟还跟着一个小童,约莫四、五岁的年纪,不仅两手各拿了一根糯米做成的糖棒,嘴角处还沾着几粒糯米糖的残留痕迹,一进门便蹦跳着冲向了屋内的凌瑶。凌瑶随即将其抱住,小童又随即挣脱,将一根糯米糖棒递给凌瑶后,更是把另一根转身递给了呆坐一旁的李林波。
随后,这小童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几枚奇形怪状的滚圆石头,笑嘻嘻地说道:
“妈,你快看!你快看!这是我跟着爹去海边又新捡来的新石头!”
看着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小童,凌瑶脸上满是和蔼,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脑袋,目光中充满了慈爱。
“大白天的,关什么店门啊?”
而这时,又听那刚刚推门而入的男子随口问着,同时其已摘下了斗笠,挂在一旁,而后又轻手轻脚地扶着身后另一个似是早已玩累、趴在其背上睡得正香的幼童,将其径直背到了后堂。
路过李林波身旁时,似乎也并未留意这名老伙计此刻有什么异样,反而更关心身后那仅有两、三岁光景的幼童睡得是否踏实。
望着那男子走向后堂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对着凌瑶一阵撒娇的小童,李林波惊讶道:
“莫非——”
凌瑶脸上随即多了两朵红云,搂着怀里的小童,幸福地点了点头。
很快,那男子又回到了屋内,李立波也终于得以仔细看清其正脸。
只见这男子三十余岁的年纪,肤色已然晒得有些黝黑。虽然依旧掩不住其清秀俊朗的面容,神色间但却早已不似当初所见的那个悲痛欲绝、几近崩溃的落难年轻皇帝。
一身布衣打扮的朱允炆回到正堂之中,仍擦着满头的大汗,像是刚刚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耍,已被折腾得够呛,一脸尽是疲惫,直到此刻,方才得空走到旁边的水缸处,并且依旧未察觉出凌瑶与李林波表情中的别样气氛,还以为是今日的外出鉴定出了差错:
“怎么,该不会是有什么物件,不慎看走了眼?”
一边说着,朱允炆一边揉着自己累坏的腰,而后拿起一支水瓢,就如同平民百姓一样,舀起一瓢清水,咕嘟嘟地饮个了痛快。
而就在其正打算再饮一瓢时,凌瑶已走到其身前,而后,附耳向其说了些什么。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那水瓢已径直掉落在脚边,水珠溅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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