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本来是想出去逛逛的,夜晚的郢都,定然也是别有一番风情,无奈舟车劳顿,在河上漂了许多天,停船下来之后饶是他身强力壮,也是觉得十分疲倦了。
拧了拧眉头,进店的小二热情的迎过来,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朵旁有些恼人,江离面色不善,只要求他带自己上楼找房间去休息,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数十个家丁则是付岩在安排休整。
锦春酒楼的小二也是识人,看到面前这个身形瘦削高挑,神情阴沉恐怖的男子,眼圈青黑像是得了痨病命不久矣似的,看起来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连忙就将他引上了楼,推开了店里最好的房间之一。
掌柜的打过招呼了,这是江南来的富商,就是要好好接待的,没准人家大手一挥就给许多赏钱也是说不定的。
如今看来,大手一挥是不可能了,不给个大耳刮子就不错了。
充其量就是个土财主,横什么横,有什么了不起的?最是看不惯这样的人了,每年来往都城做生意的多了去了,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
江离的个人特点决定对外江家的很多事务都不是他出面的,多数是在背后操控的,不然要是他这样的死人脸对外谈生意,那不是做一笔凉一笔?
江离进了房间之后,小二点燃了屋里所有的蜡烛,顿时房间就亮了,略微比白昼还差些,随后自觉的把门给带上,然后下楼去了,刚刚他好像听到这个老板的下属说什么大家随意,数十人,底下可有的忙了。
哎,就是个做牛做马的命哦!
小二给江离开的房间有窗户,但是因为天寒地冻的,窗栓栓的挺紧实。
江离将手上的包袱给放到了床边,或许是觉得屋里的味道有些沉闷,所以将东西放下之后就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栓子给拔开,然后推开了窗户。
刚推开,一阵冷风就灌了进来,江离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窗外是红灯笼映衬下的屋舍楼宇,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灯笼的倒影在池塘面上,风乍起,波澜不断,光影便碎了。
远处街道的昏黄的光莫名带了些暖意,隐隐约约还是能够听到行人说话的声音,不过因为相距太远,所以并不能听清楚。
喧闹和宁静在此时此刻竟对比强烈,江离的心情激荡,忍不住弯腰挪了张凳子过来,然后撩开衣衫下摆坐了下来,身上穿的棉袍很厚,针脚细密不透风,即便冷风再大也灌不进。
看着远处的光景,江离难得的面带了丝丝微笑。
今晚的夜空黑沉,并无半点星子,月亮也无,想必是云层太厚,给遮挡了。
伸出了枯瘦如枝柴的双手,展在自己的眼前,没有生气、没有血色。
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大夫问了无数,奇人异士也寻了许多,补药各种更是吃的数不胜数。
可是对于他日益亏空的身体来说,并没有半点成效。
先前有个大夫说他是早些年的时候,积怒在胸不得纾解,纵欲过度不求保养,因而活生生的把身体的底子给搞坏了。
随后,这个大夫再也没有在江南出现过。
江离盯着自己的手指,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远处,心有不甘,却又有些隐隐的担忧,担忧自己命不久矣。
他好不容易从大哥的手里夺了家主的位置,好不容易做到了现在的成就,好不容易带领江家来到郢都,若是壮志未捷身先死,那,江离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笃笃笃”门忽然被人敲响,打断了江离的思绪,不知不觉捏紧的手也突然松了开来,微怒阴沉的表情放松了几分,眼神依旧凌厉的吓人。
“家主,该喝药了。”门外是付岩,他把手下的弟兄们安顿好了之后,就连忙去灶台给江离炖药去了,每天要喝的补药补汤都是轮换的,经手的人只有付岩。
“进来。”江离听到是付岩的声音,面容柔和了几分,付岩听到回答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进门了。
一进门之后就能够感觉到凉风拂面而来,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家主,这寒冬腊月天气太冷了,当心身体,还是关上窗户吧。”语气忧虑,苦口婆心的样子莫名老成。
江离抬眼看了他,朴实的脸上如同老木桩似的,关切的表情在此时此刻竟显得格外的苦大仇深,简直有趣,看的江离莫名的心情好了许多。
“无碍。”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