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的这一觉直睡到黄昏时分,被人推醒时,见杨水娇站在床侧,正在叫着尚在沉睡中的黄雨娇。
“这不是天都要黑了,正好睡,你还叫我们做什么?”赵杉打着哈欠问。
“当然是吃饭,然后就去围篝火跳舞唱歌。今天一下来了三位客人,我阿哥说,要给你们弄个大的篝火围。”
杨水娇指指木桌上放的大盘子,说:“这是昨天新打来的野兔跟山鸡,都是整只烤的,阿姐快些吃完了,我们就去。”
赵杉看着那烧成了黑炭的兔头,有些发怯地缩着手。又去打量那烤野鸡,从鸡胸上撕下一小片肉,放到嘴里,刚嚼两下,便耐不住那直冲肺管的烟熏火燎之气,赶紧端起盘子旁边的水碗,猛灌了两口,但觉酒气直窜鼻孔,被顶呛得喘不上气来。
“那是米酒。”杨水娇笑道。
“你们这里就没有水吗?”赵杉频频眨着被酒气灼红的眼睛,连拍着胸口,喘着粗气咳着问。
“有啊,但我们平常都把这米酒当水来喝。喝惯了跟喝水一样,每顿都要饮上两碗。”杨水娇笑嘻嘻地去取了水来。
赵杉撕下一条烤鸡腿,剥去外皮,只捡中间受烟熏少的筋肉撕下几小条来,就着水勉强吃了些。黄雨娇倒是豪放得很,将一只烤山兔啖个干净,又吃了半只鸡身子。只那米酒她也享不了,喝了一口就呛了。
赵杉随杨水娇出得小屋,见山坳的空地上,围坐了一大圈俱是农家打扮的青年男女。往他们中间看,一个方形的约莫半米高的平台上,架着松树枝堆成的篝火堆。松油自燃烧的松枝中噼里啪啦的爆裂出来,助着火势,那硕大一束喷着火舌的火光,随着徐徐而起的风蹿升跳跃,吞噬了苍穹的黑暗,染红了四面的群山。
杨水娇拉着赵杉跟黄雨娇坐在人群中间,这里围篝火的坐法很特别,男女各围半圈。赵杉四下一瞧,发现这山上的男女比例有些失衡,在坐的女子不及男子的一半,也就十来个。其中,还有一半是将发辫各扎于左右耳边,还未到及笈年龄满脸稚气的小女孩。
她们似乎对外来的客人很感兴趣,都侧了头上下打量赵杉她们,有的还指着她们的眉眼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弄得赵杉很不不自在,不时地弄袖子理头发。
随着一声“贵客到”的高喊,被杨秀清、萧朝贵及数张陌生面孔簇拥着的洪、冯二人走过来。围坐篝火的人们都站了起来,杨秀清指着几个跟他身形面貌有几分相像的人,给洪秀全逐个介绍着,赵杉猜想这些人应该是他本家本族中的弟兄。
“我们特别聚在这里,就是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大家都别拘束,就照往常歌舞献艺,尽兴娱乐就好。”杨秀清说完,示意众人都坐下,便冲着一个头缠青巾的健壮男子,招了招手,说:“阿祥,开始吧。”
“好嘞。”男子应声,搬了一口大水缸出来,冲围坐的人们拱拱手,说:“今日还是老规矩,数到谁谁就出来演一个,或唱或跳或者是舞枪弄棒都行。演完了,须有掌声才算过关。违者罚酒三瓢。”说着,自缸里舀起一瓢酒来,咕咚咚一气喝下。然后就摆开阵势,先练了一段拳脚。
“他叫林凤祥,是我哥跟萧铁牛去南宁贩货时带回来的,已经来了三年了。跟箫铁牛一般德性,仗着有膀子力气,最爱充先锋出风头。”杨水娇颇有些不屑地说。
林凤祥练罢收势站定,说了声“九”,杨水娇就站起来,从她第一个开始绕着围往左侧数,数到九,是一个样貌颇清秀的青年女子。赵杉听杨水娇叫她“三姐”,猜测是其同宗排行第三的姐姐。
这位“杨三姐”在外客面前倒并不显得拘束,站到篝火堆前,轻咳了两声,就唱起来,是一首悠长的民歌小调。一曲完了,叉手交叠向前,垂头屈膝,向着众人行了个万福礼。
赵杉率先轻轻鼓起掌来,实际上,那歌谣她基本一句都没听明白,只是觉得她声调柔美。最主要却是想着,万一待会自己不幸被数到,得先拉点人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