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李渠,你们家吃过年夜饭了吗?”
“别提了,我们在我爷爷家,一群人围着桌子吹牛皮,我都听不下去了。”
“……”
“漫漫,在家吗?”
“没,前几天就来了我姥姥——来了来了,凉姐,我先不跟你聊了啊!”
“……”
大过年的,大家好像都挺忙。
宋凉挂了电话,出了电话亭,迎面一阵冷风。
突然涌上来一种悲凉感。
“小鬼?还要不要点串串啦?”
对面的大排档老板挥舞着衣袖。
这是唯一一家大年三十不关门的大排档,也是宋凉从小在这里长大才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找的到。
宋凉同样挥挥衣袖,以示拒绝。
算了,还是回家吧。
这么想着,宋凉的脚步却朝着回家的反方向走去。
A市城西这地方算是全市最旧的地方了。
前几年正是经济改革热火朝天的时候,不少人早早就下海经商,赚了个满盆钵,再不济如同梁女士一样辞去原本厂里的工作,跟人一起开了间会计师事务所,也算是达成了养家糊口奔小康的成就。
有了钱自然而然想买好东西,许多人已经在A市中心和城东买了房子,也就梁女士和李家夫妻,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留在城西,当然,这边更多的是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支撑,只能住在城西的人。
不过么——
宋凉摘了手套,顺着大街小巷的墙根走,“这边,好像改成了高级写字楼,这边,好像是地铁出口吧……”
宋凉突然发现自己脚底下踩的不是城西的旧水坑,而是黄金铺的康庄大道。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宋凉拐进一条巷子。
旧式的玻璃推拉门上氤氲着薄薄雾气,一家三口围坐在长条桌前欢声笑语,色彩鲜艳的各式菜摆放整齐,看着就份量大的很,丝毫没有春满楼的精致好看。
但扑面而来的年味是挡不住的。
红烧排骨有些微辣,江白向来是个吃不了辣的,举着白开水送到嘴边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玻璃门外。
“噗!”
“哎呦!小白你怎么回事?喷我一身。”
江白连忙扯了两张纸帮江颂德擦袖子,曹秀梅抿着嘴笑。
江白很想当做没有看见门外的身影,可那人眼睛一直盯着他,万一被父母看出来……
江白起身穿上外套,“爸妈,我去一趟厕所。”
没等两人反应,他拉开门,拽着宋凉的胳膊走远。
“这小子,家里不就有厕所吗?”
江颂德疑惑的很,曹秀梅却想起被儿子拽住胳膊的少女,面上露出几分笑,动作迅速的比划几下,江颂德抿口酒,“也是,咱儿子长大了,我懒得管他!”
宋凉莫名其妙被人拉出巷子,还有些懵,那人却做贼似的,频频回头。
“你干嘛?”
“这话应该我问你。”
“啥?”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
“宋凉,你别太过分!”
听了这话,宋凉安静两秒:“我总觉得我们说的话驴头不对马嘴。”
“来,我重新捋一下。”
“你问我干嘛。我什么也没干啊,我就是路过……”
江白压根不信:“路过能路过到我家来?你隔着窗户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我做你男朋友,你就不会找我爸妈麻烦,宋凉,做人最起码要说话算话吧。”
宋凉满脑子都是那一句“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做你男朋友,你就不会找我爸妈麻烦”,她年轻的时候到底是学生还是黑社会啊?!这误会可大了。
“咳,我不是故意的。”见他还没有消气的迹象,宋凉皱了眉,接着道:“唉,今天大年三十,我妈跟人打牌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天气这么冷,风这么大,我——”
宋凉欲言又止,无声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穿着臃肿的大棉服,摘了手套的素白指尖压在小腹上,轻而易举的凹陷下一片,倒真的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也自然而然让人脑补出她还没吃饭正饿着肚子。
厚实的围巾包裹下,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挺翘的鼻尖也因为在风中吹了许久,变得通红一片,眼睫又长又密,连那卷曲的弧度都透着一股委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