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气氛热烈, 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箱子里层层堆叠的奢侈礼物上,一时没人注意到沈禾柠的反应。
沈禾柠握住卡片, 怕弄皱了又赶紧松开,爱惜地抚平,心里完全被不约而同的这一行字占满,再没余力去管别的,她包都不记得拿,抓着手机就径直往外跑。
才跑到门口就被女孩子们着急拉住,七嘴八舌极务实:“这么急去哪, 一大箱中秋礼物不管啦?!可都是薄医的心意和钱!”
提到薄医, 沈禾柠冲上的热血才勉强冷静了一点,哥哥的心意和钱然不能不管, 她红着耳根不好意思地, 又快步折回去。
里面的礼物太多,拆是肯定来不及拆了, 她大箱子往自己床边推推,眯眯告饶:“老婆们今天是看不成拆箱了,等过两天再回来拆给大家看,到时候请客——”
箱子摆在不碍事的安全位置后,又细心封口重新贴住, 沈禾柠的手机就开始响,听见专门代表着某人的铃声, 她脸上可疑的红快蔓延到领口,抓紧时间冲出门外。
后面起彼伏的女声还在追问:“到底忙着去干嘛啦——”
沈禾柠回过, 两眼弯成新月,坦坦『荡』『荡』说:“去找老公结婚。”
她在楼梯上边往下跑边接起电话,意外听见薄时予的呼吸并不平稳, 好像跟她一样走步梯下楼。
沈禾柠忙问:“哥你在哪!”
听筒里的声线哑得很明显,搅着让人鼻子发酸的意:“赶着回家,电梯太慢了,等不及,为走下楼能快一点,结果腿还是不太好用。”
沈禾柠听着他说话,眼窝止不住发胀,又追问:“在学校,你回家干什么,哥你别动了,这就去医院找你!”
“宝宝……”他无奈又温存,偶尔溢出两声轻微的颠簸气声,“着急回去拿户口本。”
沈禾柠在台阶上站住,她这一刻几乎能看到圣安医院步梯间的画面,男人可能连白大褂都没顾得上换,紧攥着扶手,还不够灵活的右腿尽力往下迈着,多一两秒不想浪费。
他等太久了,忽然得到她的应答,不愿意不敢再耽误下去。
沈禾柠停了两秒,努力呼吸调整平稳,还是没压住含着的哽咽:“薄医,你忘了今天是中秋节,而且已经五点多了,就算是工作日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民政局没人,领不了结婚证,你不用赶回去拿户口。”
她哥那么严谨,哪里是会犯这样错误的人,他要多渴求,才会忽略掉他,在看到卡片的这么几分钟里,一心只想着立即和她婚结了。
电话那寂静了片刻,渐渐传来他的失声:“怎么办,哥哥还真是年纪大了,连这些都不记得。”
沈禾柠即反驳:“老公年轻貌美,你再敢胡说。”
她顿了顿,看着走廊窗外浓稠的夕阳,今晚必定是可赏月的好天气,她忍不住想起十五岁那年暴雨离别的中秋夜,睫『毛』上挂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轻声说:“哥,们这么默契,连结婚都能想到一起,那你能不能猜得到,现在想去哪。”
沈禾柠为哥哥会说出一确切的答案,没想到他说的是:“那们现在同时出发,去你想去的地方,看天黑的时候能不能顺利会合,如果不能,你可尽情罚。”
这就比普通的心灵犀更滋味了。
沈禾柠的期盼紧张全被他调动起来,她意检查了手机上所可能开了定位,被他发现位置的软件都关掉,然后马不停蹄在舞蹈学院门口打车,直奔她今晚的目的地。
天『色』在肉眼可见地转暗,中秋晚上车流量大,行人多,情侣在街边挂了灯串的树下接吻,司机夹在车海中走走停停,两侧路灯某一时刻开始渐次亮起,连成暖『色』星河,照亮了很多年来沈禾柠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沈禾柠坐在车的后排,手越攥越紧,快要接近时,司机抱歉地说:“姑娘,前面人太多限行,车过不去了。”
“没关系,走过去。”
沈禾柠付钱下车,打开车门的瞬间,听到司机一直开着的对讲里传出他同行高亢提醒的声音:“新听到的消息,今晚上等天黑,琴河桥那边大规模的烟花,路过的别忘了看看啊——”
司机:“这不是巧了,正好送一姑娘过来,刚到,烟花估计快了。”
沈禾柠没再听后面的内容,直接挤进人流往桥上走,这座桥修在琴河边上,几年不见,已经重新修善过,许因为曾经人在车祸中被撞下去的事故,边缘栏杆全部加高加固,不再是她那晚模糊印象里的旧貌了。
真到了这里,沈禾柠突然又后悔了,对这地方记忆疼的人不是她,是哥哥,她是不是不该这么冲动跑过来,擅自决定要过去伤痛的痕迹覆盖掉。
不过好,如果哥哥对这儿抵触,那他就一定不会找来,她不如趁现在抓紧离开,换不让他难过的地点还来得及。
沈禾柠捏着拳刚要回身往外走,就听到旁边熙攘的人『潮』里人在议论,原本声音嘈杂,她是注意不到的,中殊的字眼儿,几乎立刻就钩住了她。
——“据说是克瑞医疗。”
——“克瑞医疗临时加的烟花?难怪之前都没听说,要不然人肯定更多了,早早就得来河边占位置。”
沈禾柠跳动的心口传出难抵挡的麻痹感,她在原地定定站了几秒,急忙拉好口罩,追上去问:“……烟花是,克瑞医疗安排的?”
女热情回答:“你问对人了,叔叔就是平常重大节日的烟花供应商,听他说克瑞那边突然决定的,官方出面,说放就放,紧急从各库整合过来的大精品,都太贵了平常很少用得上,据消息说——人家哄未婚妻的。”
沈禾柠帽檐下的双眼水光粼粼,女点看呆,不禁脱口而出:“实你长得跟薄先未婚妻点像,在网上看过照片——”
“不是点像,”沈禾柠往后退,“不止是未婚妻。”
她尾音刚落下,琴河对面就猛然升起一声炸响,岸边等待的人群爆发出巨大欢呼,中秋的月悬在深蓝夜空,被席天慕地绽开的璀璨光团包裹簇拥。
一时间从现实拉入童话,烟火红尘坠进繁华的卷轴。
人人面朝着江水,抬往上看,只沈禾柠背对烟花,在轰鸣声中,清晰听见了一声音在叫她。
沈禾柠不薄时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无论他身在哪里,周围多少人影憧憧,他只是简单站着,身骨挺拔,就能轻而易举吸纳她眼中看到的所光。
她刻离初坠河的栏杆很近,而他在前面,穿过拥挤的人流直奔向她。
某一瞬像是时光错位,世界重叠,沈禾柠看到年十五岁的姑娘,浑身湿透,慌不择路地痛哭着跑到这里,而身后醉酒的车疾驰向她。
他是现在这样子,心无旁骛地朝她而来。
沈禾柠迎着薄时予过去,帽子被人无意中刮掉,长发被风吹得散『乱』开,她无所顾忌,为了能让他听清,跳着大声喊“哥哥”,喊了两声后,又改了口,弯着眼,叫他“老公”。
她要去什么地方,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他对她一切了如指掌,熟她从到大每一点细微的心思,掌握着她的命脉,骄纵和满足着她所突如来的愿望。
拥挤的『潮』涌里,天际烟花不断在轰响声中炸开,薄时予千辛万苦扑向他的人紧抱住,彼都隔着口罩,一低一抬,唇轻轻相碰。
“哥哥找到你了,没朋友弄丢,”薄时予拢住她吹『乱』的长发,“是不是应该奖励。”
沈禾柠跟他对视,在他黑瞳里目睹了映亮夜『色』的烟花:“必须奖励,奖励你……明天早上等民政局上班,跟去领结婚证,看过了,是好日子。”
薄时予摘下自己的口罩,『露』出带的嘴唇,手指跟着贴到她耳边,抚过她微凉的皮肤,『揉』『揉』耳垂,才勾住她口罩的细绳。
“好,老婆说了算。”
盛大烟花下,他盯着沈禾柠,弯腰她抱起来,拖在手臂上,抬要求。
“烟花还十分钟,柠柠过来,抓紧时间,跟哥哥接吻。”
“接吻到烟花结束,向柠柠保证,你十五岁那年这里发过的一切,都会被结婚前夜的幸福彻底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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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是绝对够了十分钟,问题是烟花一结束,人群的注意力就很快分散,本来就外形扎眼的两人即使已经退到桥边的隐蔽处,还是被发现认出来。
在引起更大围观之前,薄时予护着沈禾柠从河边离开,人仗着场面『乱』,不怕薄先逮住,拢着声音喊:“谢谢薄医烟花,不过能不能晚点再走,让大家多看几眼真人——毕竟你们人比烟花还要好看——”
沈禾柠抿着嘴被逗,薄时予坦然地弯唇:“下次吧,明天早上们要紧事,赶时间。”
回到城南公馆已经很晚,沈禾柠忍着长胖的风险,郑重跟薄时予分了同一块月饼,吃完就争分夺秒拉着她哥睡下,悄悄闹钟定到隔天早上七点。
民政局八点半上班,从城南公馆过去大概半时,要穿的裙子提前选好了,剩下一时用来梳洗化妆换衣服肯定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