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康帝笑了笑,“你就是个老滑头,从小就是。算了,问你做什么,你说该,朕不一定废,心里指不定还怪上你。你要是说不该,朕又会疑心你被皇太孙收买了,无论怎么回答,你都不对。”
“老奴只是个奴才,别的不懂,只懂伺候皇上。只是——”
“只是什么?你伴在朕身边也几十年了,有什么话就说。”
陈忠动了动嘴巴,老眼里浮现了晶莹的泪光,“只是老奴想说一句,老奴心疼皇上您啊!老奴就是一阉人,不懂什么所谓的国家大事,但是老奴一直伺候皇上,所以知道皇上您好不好。
自从两年多前,皇上您就时不时吃不好,睡不好,偶尔半夜都会醒来叹气。也就是最近有了莹嫔娘娘,您听着莹嫔娘娘的歌声,这才睡了几个好觉。老奴看着圣上您这样,真的是心痛啊!”
孝康帝抬手拍了拍陈忠的肩膀,“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你是个好的。连你都知道心疼朕,可皇太孙呢?当年边关大败,朝臣提议废他。朕为了他压下了多少奏章,甚至将那些极力要求废皇太孙的臣子都贬谪了。朕都为他做了多少。可他呢?”
孝康帝说着,声音都不禁哽咽起来,“他若是能长进一点,朕也不会如此伤心了。朕就不懂了,那么多的国家大事,他不去理会,眼睛居然盯着一介后宅妇人!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有时候朕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直保着这样的皇太孙,等他登基,是不是真的会葬送了大晋的江山社稷!”
这话陈忠就不敢接了,只能闷闷低着头,由着孝康帝自己说。
可能是发泄了一通,孝康帝的心情好了不少,“去把瑞郡王喊过来。”
陈忠当即派小太监去宣燕锦。
没多久,燕锦就到了。
燕锦来后,孝康帝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燕锦,这个孙儿不是从小在他的膝下长大的,但他不否认,除了皇太孙外,他最欣赏的就是燕锦。
燕锦突然被孝康帝喊过来,又被孝康帝用着这样古怪的眼神打量,只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任由孝康帝打量着。
好一会儿,孝康帝才挥手招陈忠,后者附耳过去,孝康帝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一番。
很快,陈忠就取了一堆写满了字的纸,燕锦不知那是什么,只是静静等着孝康帝吩咐。
“看看这文章。”
孝康帝一声吩咐,陈忠很快拿了孝康帝说的文章递给燕锦。
燕锦接过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唐瑾睿”三个字,再大体浏览了一下整篇文章,不禁好奇道,“这应该是殿试的试卷吧。唐瑾睿考中了探花,不过孙儿怎么记得唐瑾睿的试卷好像据说是被不小心烧了。”
“记忆不错。不过这卷子没有被烧,好好在朕手里。先别问这些,把这篇文章看了再说。”
燕锦敛起心神,飞快看起唐瑾睿写的文章。
燕锦越看,眼睛越亮,他对唐瑾睿所写的内容感到十分满意。
燕锦眼中的满意没有逃过孝康帝的眼睛,在燕锦看完后,他才问道,“看你的样子,你很欣赏这篇文章了。”
燕锦收起试卷后回答,“启禀皇祖父,孙儿的确是很欣赏唐探花的文章。可能唐探花的文章写得不是多么的花团锦簇,文藻华丽,但是他所想表达的内容,孙儿是赞成的。对大凉这样狼子野心的敌人,咱们就只能打!”
孝康帝没赞同,也没反驳,只是问道,“你就那么想打?锦儿,你似乎很喜欢打仗啊。”
燕锦坦然回视孝康帝,一字一句道,“启禀皇祖父,孙儿并不喜欢打仗。”
孝康帝好奇道,“不喜欢?你的样子可不像是不喜欢。”
“孙儿的确不喜欢打仗。因为一打仗,劳民伤财是少不了的。”
“那你为何支持打大凉。”
燕锦回道,“那是因为不喜欢打是一回事,但是大凉必须打!大凉狼子野心,一直觊觎着大晋地大物博,他们就是最凶狠的野狼,而大晋在他们眼中就是最大最美味的肉,他们恨不得从大晋的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不,不止是咬下一块肉,他们恨不得将大晋这块肉全都吃掉!
面对这样的敌人,如果不能将他们彻底打趴下,大晋危矣!孙儿最赞成唐探花在试卷上所写的一句,朝臣赞成以和为贵,不断给大凉金钱粮食,这无异于是养虎为患,万不可取!孙儿也是这样的想法。”
孝康帝淡淡说了一句,“唐瑾睿感写,你倒是也敢说。”
“锦儿,你有把握将大凉打趴下吗?”
燕锦铿锵有力地回答,眼底折射出属于他的野心和蓬勃朝气,“孙儿有把握!要想将大凉彻底灭掉,那难度极大,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大凉人生活在茫茫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形成一个又一个部落。那么大的草原,咱们根本不可能将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全部消灭。
所以大凉只要留下一点火种,他们就会再次逐渐成长。这一点,咱们暂时没法子改变。虽然是暂时,但孙儿相信,终有一日,咱们一定能想到法子,彻底消灭大凉这个隐患。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是有些早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时彻底将大凉打趴。
两年多前,边关大败,十万大军几乎全都葬送在边关。大凉人长驱直入,几乎直入大晋腹地。大凉人尝到了甜头。尝到了甜头的狼,他们是不可能变回想吃草的羊,他们只会更加蠢蠢谷欠动,想要再次从大晋获得好处。为了不被欺负,为了让百姓不受大凉人的践踏,就必须将大凉人打趴,打到他们害怕!”
孝康帝静静看着慷慨激昂的燕锦,这时的燕锦仿佛一团炽热的火焰,几乎要冲入云霄。看着这样的燕锦,孝康帝似乎也被他感染了,甚至就是心如死灰的人,被这样的“火”点燃,可能也会死灰复燃。
年轻可真是好啊!年轻才能有这样的活力,这样的理想,这样的冲劲。
曾几何时,孝康帝也是这样的,只是年纪大了,他的那些所谓的理想,活力还有野心,就渐渐趋于平淡,他甚至变得有些贪图安稳。
比如在皇太孙废立这点上,孝康帝不就是如此吗?
孝康帝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繁乱的情绪压下。
燕锦说完后,才有些惴惴不安,“孙儿言辞无状,还请皇祖父恕罪。”
孝康帝摆摆手,“没有,你说的很好,朕没有觉得你哪儿说错了。”
燕锦心里一动,他忍不住多想了一点,孝康帝的意思是不是代表着他的主战也是打大凉。
燕锦觉得这很有可能!就凭孝康帝一直留着唐瑾睿的试卷,甚至还对外宣称不小心被火烧了,由此就可见一斑。
就在燕锦想法纷乱时,孝康帝起身来到燕锦身边,抬手拍了拍燕锦的肩膀,语气里含着欣慰还有淡淡的鼓励,“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但是有想法还不够,还得去做。锦儿,你还年轻,你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是朕老了,有些事情,朕做不到,或者是下不了决心,但是你们年轻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