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江北用了朋友间说话时才有的语气:“其实我知道,原本熟悉的人是个亡灵,一时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不必去刻意固守某个幻想,凡事要向前看。我能从苦行僧变成亡灵,有朝一日,未必不能从亡灵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知道的。”凯瑟琳淡淡笑了笑,目光变得温和了些,心里在想,不管是苦行僧还是亡灵,有一点始终没变,这个死灵有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和超然洒脱的智慧。
次日一早,临时教堂就被吵嚷的镇民包围了。
就在昨晚,一名被关在冷炉庄园的病人回了家,称传闻离开布瑞尔镇的苦行僧没有走,一直呆在临时教堂,还说是对方治愈了他。
“我好久没见过苦行僧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海勒搪塞了吵吵闹闹的镇民,匆匆去阁楼找了江北,恼怒地瞪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肯公开我的存在,我只好去公开我自己,有什么不对的?”
江北若无其事地说,计划已经成功,现在主动权又回到了他手里。
“公开你自己?”海勒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起来,“麻烦你先搞清楚状况,你是个亡灵,我如果向艾瑞森镇守汇报你的真面目,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觉得是你没搞清楚状况,”江北也笑起来,“你只管去告,我会说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故意把我留下来图谋不轨,动机是你不满镇民对你的态度。昨晚我在冷炉庄园碰到了卫兵,告诉他我一直在临时教堂,你又极力狡辩我离开了,艾瑞森又不是没长着脑子,看到我就在这里,你觉得自己能解释清么?”
海勒忽然不笑了,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一直对外坚称苦行僧离开了,可苦行僧又跑到冷炉庄园治好了一名病患,明显矛盾,在艾瑞森看来,他确实有隐瞒不报的嫌疑。
动机听起来也很合理,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过要报复一下那些瞧不起他的镇民,只不过没这个胆子。
“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回到以前,”江北悠闲自在地说,“你还是你,我还是苦行僧,大家谁都没危险,你考虑一下。”
“你别太得意,大不了鱼死网破!”海勒恼羞成怒,被一名苦行僧压制也就算了,可被一个亡灵压一头,他有些难以接受。
“没问题,反正我是个亡灵,大不了再死一次,”江北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你愿意陪着我一起玩完,我不介意。”
“你要干什么?”海勒警惕地拦在了门前。
“你不是说要鱼死网破么?我这就去找艾瑞森自首,”江北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可惜了凯瑟琳。”
“你别开玩笑,”想到女儿,海勒恍然醒觉这个网他根本破不起,“我同意公开你的存在,你还是苦行僧,我还是我,大家谁也别说谁。”
“谁跟你开玩笑,”江北有心耍耍这位牧师,以报昨晚被研究之仇,“我这个人就是有个倔脾气,说出来的事必须办到,麻烦你让开。”
“你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海勒死死堵着门口威胁道,忽然想起自己奈何不了这个亡灵,脸色变得很难看。
“也罢,既然你坚持,我就退一步,”江北不可能真去自首,笑道:“但你昨晚折腾了我大半宿,我很生气,你在地上爬几圈,再汪汪叫几声,这件事就算扯平了。”
“那是狗才做的事!”海勒羞怒地说。
“那我去自首。”江北作势就要破门而出。
“停,我叫。”海勒犹豫片刻,暗想反正没外人看到,大丈夫忍一时之辱,换得海阔天空,叫几声也没什么损失,于是趴在地板上,一边爬动,一边“汪汪”叫起来。
不料才叫了两三声,凯瑟琳忽然推门而入,看到父亲的情形,惊讶地问:“爸,你趴在地上学狗叫干什么?”
“我……”海勒一张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血红色,只恨自己不是只蟑螂,不能顺着地板的缝隙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