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当年洪某曾与令尊同殿为臣,崇祯八年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如今天人永隔,不复见史公的风采了。”
按照官场上的资历,洪承畴比史可法要稍老一些,可以算是史环的长辈了。
总的来说,洪承畴和史可法的“交情”还算不错,因为洪承畴住持江北局面之后,还公开祭奠过战死扬州的史可法,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所谓的香火情了。
但史环却不这么认为。
“和先父有过一面之缘?先父一生清清白白,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污点了!”
史可法曾经和洪承畴见过一面都是人生中的污点,史环对洪承畴的态度可见一斑。
洪承畴早就料到史环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故意做出一副宽宏大度的嘴脸,“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与史公虽事二主,却是英雄相惜,今日能见史公后人,也莫大机缘所致。”
“家父不是英雄,只是心怀忠义良知的读书人罢了,只是你么,奴才而已,有甚么资格与先父相提并论?若你是来劝我投降,趁早省下那份心思,免得浪费唇舌!”
“奴才”二字就好像是一柄锋锐刀子,直接戳在洪承畴的心坎儿上,他的脸色顿时一僵,马上又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态:“两国交兵,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你刚才不是还说和先父同殿为臣的么?音犹在耳怎有成了两国交兵各为其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细说分明!”
这绝对是在讽刺洪承畴叛明降清的事情,以洪承畴的聪明不会听不出来。
万分尴尬的洪承畴只能嘿嘿的干笑了两声,马上转过话题:“我不是来劝降的,史公遗女又怎么会投降呢?”
“你知道就好。”
“只是看在令尊的情面上,有些话却不得不说。”洪承畴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就好像是个慈祥而又关心下一代的长辈:“虽然我有心回护,奈何朝廷有朝廷的法度,终究还得把贤侄女护送到京城。到时候少了审讯刑罚之时,或许会受些皮肉之苦。”
“严刑拷打而已,不用说的这么委婉动听。”
“贤侄女正是如芳年华,恐受不了那惨绝人寰的酷刑。我也不忍心让你去受那份折磨,只要你给史德威写一封信,我就能把你留在江北之地,好歹能保个万全。”
史环笑了:“家兄是何等的英雄,家国大义面前纵使牺牲我这个区区的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家兄一定会率领我扬州健儿渡江北伐,到时候是什么样的局面还用我多说么?”
史环面带微笑的看着洪承畴:“据我所知,张大帅已在湖广大获全胜,不日即将挥师东进与家兄合兵一处,我就不信你比当年的多铎更厉害,好好想想吧。”
因为通讯不便的缘故,又失陷被俘,完全断绝了外界的消息。
现在的史环还不知道张启阳已经攻下了徐州,史德威已经准备开始渡江作战了。
“你说这是各为其主,我也就将就着听了,若你效汉时徐庶的故智,也算是被逼无奈,然你却率兵江北,已是没得救了!”
“你的名声到底有多臭就不消我多说了吧?天地君亲师,哪个不以你为耻?”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柄利剑,直接戳在洪承畴的心窝子上了。
在整个明清交替的历史上,吴三桂的名声固然可以顶风臭二十里,但洪承畴的名声更烂,已经到了羞于提起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吴三桂还打着“借虏兵为君父复仇”的幌子,事后又造反,可以说他是个野心家,但却还没有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一直都“三藩之乱”的后期,无所谓身边都有很多心腹嫡系。
洪承畴有什么?
虽然洪承畴找了借口干掉了姬完夏,但姬完夏终究算是他的老师,这是欺师灭祖的人伦大罪。
就不要说外人了,连老家里的亲娘都不认洪承畴这个儿子,宗族之中已把他这个人从族谱中除名了。
这叫什么?
这就是典型的众叛亲离!
“既然你与家父有过一面之缘,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史环说道:“即刻向我大明投降,或许还有得挽回,至少还能落个迷途知返。若有片刻犹豫,等到家兄与张大帅提兵杀过来之后,只怕你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扬州本就是淮扬军的老家,这一次杀回来,军心高涨气势爆棚,两战连捷,连“拒绝接受降兵”的口号都喊了出来,一定要把江北的清兵一鼓荡平。
徐州的张启阳也喊出了“活剐洪承畴”的口号,两路大军真的杀到了扬州,绝对不会有洪承畴的好果子吃。
洪承畴就是来劝降的,结果却成了被劝降的那个人,气氛顿时就变得尴尬万分。
以洪承畴的精明和经验,当然已经看出局势对自己非常不利,却只能硬撑:“说什么北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十几万江北之军,定然可以战而胜之。只是恐怕会耽误了贤侄女,既然不听我的良言相劝,那也就罢了。只希望贤侄女好自思量好自珍重,却莫自误。”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自杀,放心吧,我这条命金贵着呢,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史环象个粗犷的男人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我还要亲眼看到你的好下场呢。这句切莫自误的话语,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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