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下了多半天,到了第二日清晨才雨住云收。手机端 s://
大雨过后的早晨清新极了,细细的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窗前不知名的盆栽之上,晶莹的水珠儿滚来滚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水汽。
这些时日,杨疯子一直在冯家将养身体,左肩上的那处刀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又疼又痒好不难受,却也只能忍着。
从窗外飘来一阵阵略微有些呛人的烟气,在佟家的这些日子,杨疯子已经习惯了这种为味道,那是冯大姐在熏鱼。
如冯家这样的小门小户,除了耕种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从高邮湖中捞取一些鱼虾。
却轻易舍不得吃,而是经过晾晒和烟熏之后弄成鱼干儿,拿到集市上换点银钱,用来购买各种生产生活用品。
因为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得抓紧时间把杂七杂八的鱼虾熏制出来,要不然的话就变成一钱不值的臭鱼烂虾了。
感觉身上的伤势已不大要紧,杨疯子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挪动到了门口,在门口踩水玩儿的小女孩看到了他,笑嘻嘻的说道:“丰哥儿终于不赖床了。”
正在院子里用稻草熏蒸鱼虾的冯家大姐见到杨丰下床,赶紧说道:“你的身子骨不行,身上还带着伤,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床上静养,怎就起来了呢?若是崩了伤口可不好。”
“不碍事,不碍事。”杨疯子笑着说道:“只是皮外红伤,算不得甚么,以前我受过的伤比这厉害多了,不,我是说我的伤已经愈了,真心不碍事,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
“那贼匪还真是心狠,砍在你身上的那一刀很深,真真的心狠手辣。”
那是战阵厮杀的刀伤,而不是贼匪砍出来的,杨疯子不敢说实话,只是嘿嘿的干笑着。
“丰哥儿,你来和我一起玩水好不好?”小女孩扯着杨疯子的衣袖,奶声奶气的说道:“一个人玩,好没意思,咱们一起玩吧。”
“乖女,真不知礼,丰哥儿也是你叫的么?”
乡下的小女孩,哪里知道什么礼数,只是见外公和目前“丰哥儿”“丰哥儿”的那么称呼杨疯子,也就有样学样的跟着这么喊了。
“你应该喊他丰叔,或者是丰舅也行。”
杨疯子笑着说道:“只要孩子高兴,随便喊我什么都可以。哦对了,这娃儿叫什么名字?”
“女娃家家的,哪有什么正经的名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冯家大姐说道:“丰哥儿既是个生意人,想来应该是能写会算的吧?不如就给乖女取个正经名字,也好省下几升米粮。”
女子不顶家,尤其是乡下的贫苦人家,家里的女娃娃只是有一个随口称呼的小名而已,很少有人给家里的女娃娃取正经名字的。
因为乡民大多不识字,若是给孩子取正式的大号,还得专门找识文断字的先生,少不得又要给人家几升米粮做“取名费”呢。
杨疯子虽然不是什么满腹经纶的先生,但给孩子取名字这种小事还是没有做到的。
“我看着小囡伶俐可爱,将来一定是个有福之人,不如取个寻月的大号,小名就唤作月儿,怎么样?这个名字还算顺耳吧?”
民间素来就是有“临星纳喜踏月寻福”的传统说法,给小女孩取名寻月分明就是一个有福气的美好祝愿。
“好名字,以后乖女就叫寻月。”冯大姐把孩子唤了过来,嗔怪道:“真是个不懂事的娃儿,丰叔都给你取名字了,还不赶紧搬个坐器给丰叔坐下了?”
小女孩笑嘻嘻的搬来一个蒲草团子,杨疯子坐下之后随口问道:“怎么见不到冯伯?他做甚去了?”
“里长有事,唤他过去了,想必要过些时辰才能回来呢。灶上还有些锅贴,我去取给你吃。”
这样的乡下农户,最是淳朴,杨疯子也不和她客套,接过食物大口吞咽。
吃饱喝足之后,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好心肠的冯家大姐却千万个不肯,唯恐劳作会弄崩刚刚愈合的伤口,一定要他老老实实的在门口坐着。
就这样,杨疯子坐在门口的晨曦当中,看着忙忙碌碌的冯家大姐忙里忙外,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了。
就好像这冯家人是相熟依旧的街坊,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淳朴自然。
这种熟悉的感觉非常奇怪,渐渐的,杨疯子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他早就来过这里。
熏好了鱼,喂过了鸡鸭,粗手大脚的冯家大姐又把堆放在墙角的稻草翻出来晾晒,很仔细的从中寻找落下的稻穗。
农户家就是这样,一点都舍不得浪费,将那些零零散散的稻穗放进簸箕里,一点一点的用手搓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杨疯子聊着闲话:“丰哥儿,你知道吗?官府又剿灭了一股贼匪。”
“什么贼匪?”
“那贼匪还真的凶悍的紧,竟然和官军打了好几场,好不容易才捉住了那贼匪头子。通说那头目还是个女的,叫做什么环的,哦对了,叫做史环,好像还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我就奇怪了,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好好的不肯享福,却出去做贼匪。”
环妹子被捉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杨疯子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完全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本能反应,腾的一下站立起来。
因为动作过大,膀子上刚刚结痂的伤口立刻崩裂开来。
“环妹子被清兵活捉了,被活捉了。”这个念头就好像一声声炸雷,在他的脑海心头反复轰鸣着,根本就感觉到伤口的剧痛。
“咦!丰哥儿你怎么了?脸色怎如此的难看?是不是伤口疼的厉害?早就说让你在床上好好静养的么,偏偏要走出来。”
此时此刻的杨疯子,全身的热血都涌上了脑袋,心脏剧烈跳动,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如鬼,已把冯家大姐给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