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钱谦益而言,这半年以来的时光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八》八》读》书,.∞.o◎
因为丢了官职,也就是没有了俸禄,偏偏这位老大人又喜欢锦衣玉食的生活,最爱讲究排场和体面,仅有的一点积蓄很快就坐吃山空,家里的情形每况愈下。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遣散了数量众多的仆役,仅留下少数几个追随多年的下人伺候饮食起居。
钱谦益的生活是很讲究的,八盏八碗是最低标准,每餐一定要有他最喜爱的“鲜鲈烩”才能吃得下去。
看着桌子上凄凄惨惨的青菜豆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只有四个菜?还全都是素菜?为何没有我每餐必吃的鲜鲈烩?”
“今时不必以往,老爷还是将就些吧?”柳如是小声说道:“家里已没钱了,维持不住奢靡的排场。”
没钱?
怎么可能会钱呢?
虽然早就被罢了官职,可钱老大人毕竟为官几十年,总应该拥有丰富的家底吧?
“老爷平日里最爱风光体面,排场弄的很大,白花花的银子每日里都是大河淌水一般的流出去,以前做官的时候还有俸禄和各色孝敬银子,尚且能够支撑。如今没有了进项,早已经坐吃山空。”柳如是低声说道:“就眼下的这点过活,还是奴家变卖了些衣裳首饰呢。”
听了这话,钱谦益顿时默然。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素来视金钱如粪土的钱谦益第一次体会到没钱的难处,但却毫无办法。
他这一辈子都过着风光体面的生活,大半辈子出仕为官,没有了官职之后的生活真的很不习惯。
尤其是到了现在,竟然还要自己的侍妾变卖首饰,真是寒酸到家了。
正在烦躁之时,忽然听到前厅的阵阵吵闹之声,愈发心情郁结,干脆放下碗筷前去查看。
却原来是家里的门房正在和管家大吵大闹。
“你们在吵些甚么?”
“老爷,门房要走。”
自从钱谦益丢了官职以后,已过了大半年,却没有官复原职东山再起的迹象,家里的情形每况愈下,仆役们纷纷“离职”,俨然就是一副树倒猢狲散的凄惨景象。
连这卑贱的门房都觉得钱谦益没了前程,真是狗眼看人低。
钱谦益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道:“既然觉得跟着我没有甚么好处,那就让他走吧。c八』c八』c读』c书,.■.o↑”
那门房听了这话,顿时恼了脸面,双手叉腰的大叫起来:“让我走?说的好听,先把这俩月的月例钱给我结了。你又不是我家的亲爹亲老子,凭甚么给你白白看门儿?当老子是你们钱家养的狗儿不成?就算是狗,也得给块肉吃呢?”
一个区区的门房,能有多少月例钱?钱谦益懒得和这样的市井小人说话,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欠他多少月例银子?统统给他结算清楚了,省的让人看笑话,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堂堂的一代宗师文坛领袖,恓惶成这个样子,又是居住在最繁华的“高档小区”,街坊四邻全都官场上的头面人物,闹成这样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赶紧把这门房打发走,也好落个清净。
想不到的是,管家竟然面露难色,凑到钱谦益耳边小声说道:“老爷,不是我不想和他结算清楚,实在是因为家里真的没钱了,账上都已经空了!”
不会吧!偌大的钱府,竟然连一个门房的工钱都没有了?怎么会穷成这个样子?
那门房看出了钱谦益的窘迫,更加叫嚣的厉害。
旁边的管家不住低声下气的说着好话:“你跟着咱家老爷已不是一年两年了,老爷何曾亏待过你?平日里你收的红包也不少了,最近老爷落难,你怎么也得体谅一下老爷的难处。”
“我体谅他,哪个体谅我?我的一家老小全指望这点银子过活哩,我那一大家子还过不过日子了?拿不出我的工钱也好,那便用器物里抵账好了!”
门房二话不说,直接摘下了悬挂在厅堂正中的那幅绘画,卷了卷夹在腋窝之下就走。
那是赵梦吉的《秋郊饮马图》,正经的名家名画,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若是遇到行家,肯定能卖出更加的价码,却被一个门房这样拿走,几乎要把钱谦益气的当场吐血。
管家想要追上去理论,却被柳如是给拦住了:“算了,算了,还嫌老爷不够丢人的么?”
钱谦益最爱面子,若是管家追出去,一旦吵闹起来必然弄的街知巷闻,钱老大人的落魄顿时就会成为这一带的笑柄。
“老爷。”看着门房远去背影,管家只能无奈的苦笑,然后双手捧出家里的账簿子递到了钱谦益的手上:“这是家里的总账,老爷你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