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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奈何

他领着我信步走在这些凡人中间,我一边走一边抽空打量他脸上的神情,觉得自打见到他,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般和气,果不其然,走了一刻钟,那些肉眼凡胎之人竟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倒是有一些衣着光鲜年轻貌美的女子,趁我弯腰挨家挑选蛐蛐罐、蝈蝈葫芦、发钗、胭脂盒这类物什之际,故意走过来对他东张西望,见他笑而不语,就再走上前来向他问路。

我被这些人挤在外头,仰头朝他喊了数声,也未见他应,呆站了一会,胸口那里不免又有些气闷,眼睛随意一望,正好望见前面有一家绸缎庄,脚下略一迟疑,转身走进店内向小二道:“敢问店家,可有我穿的衣裳卖?”

那厮登时眉开眼笑地招呼我道:“有有有,不仅有,还有很多,姑娘快请这边。”

说着,便将我带至里间,一连试了许多件,陪我试衣裳的小丫鬟在边上看了直摇头道:“依小桃看,姑娘身上这件粉色的,倒还不如方才那件白色的穿了好看。”

我低着脖颈,用劲再将手中束腰的丝带紧了紧,吸一口气,再用劲紧一紧,又十分费力地侧身瞧了瞧自个刚束成的小蛮腰,将才变出的碎银子塞给她道:“就这件甚好。”

小桃张口结舌地望着我,我低低咳嗽一声,脸上红一红,小步小步地拎着裙裾走出绸缎铺,就见他甚是悠闲地背负双手站在一棵足有一人多粗的柳树下,身边已被一众身着彩衣的女子包围得水泄不通,一身简素至极的青色衣衫,木簪束发,头上映着店门前大红的灯影,眼光从众人身上移目看向我,笑容浅淡和煦,鬓角尚有几缕发丝随风轻拂,真是要多英俊有多英俊。见他移目,那些人也随着他一起侧目,其中一个女子指着我问道:“她是谁?”

他摸摸鼻子,眸光炯炯落在我身上,我当即心咚咚跳,就听他淡淡道:“她叫沉鱼。”

我原本还以为他会像在空桑山上一样告诉旁人我只不过是他的贴身侍女,不想他这样回答这些人,倒叫我有些意外,刚要松一口气,腰带那里确实系得紧了些,只好挺直腰背再浅浅地吸一口气。

这时,鼻尖处又传来一阵又一阵扑鼻的饭菜香气,我随他走进一间酒肆的雅间,按说我从中午一直饿到现在,应该食指大动才对,可对着满桌的菜肴,我不过正襟危坐着每样略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箸。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手执酒杯,一边且饮且住,一边挑眉问我:“怎么,沉鱼没胃口?”

胃口我倒是有,我再瞄一眼桌上的盘子,把心一横,他叫的这些都是我平日最爱吃的菜式,换做以往,我一个人一口气吃个七八盘定不成问题,只是我一个女孩儿家,他这样问我,却叫我不好回他。脑子转了又转,脸上再红了红,朝他呵呵干笑了两声,自个给自个台阶下道:“我自然不是刻意要节食,只是我自小一到春天便多思多梦,即便不曾喝过即翼泽的水,也没什么胃口。”

他侧过脸去一笑,待再转回视线时,脸上似笑非笑地向我道:“我这里倒是有药,专治此症,待吃完饭回房,沉鱼不妨一试。”

我听出他这是笑话我的意思,不知为何,心里却十分受用,正要分辩,门外突然有人一声一声叫“沉姑娘”

,我在这里并没有熟人,忙掀开竹帘探头往外一瞧,只见小桃气势汹汹地冲进店内,一把拽住我道:“可找到沉姑娘了。我家掌柜的让我来问问沉姑娘,刚刚姑娘买衣裳时,是否眼花错将这个当成银子付账了。”

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交予我,我一瞧,顿时脸上一红。我学艺不精我承认,倒不是成心要诓她,若不是我出门时带的包袱细软都落在即翼泽中,身上身无分文,也不会用这两个一大一小奄奄待毙的蝈蝈变成碎银子给她。见我不吭声,小桃抬高嗓门道:“我家掌柜的说了,若是沉姑娘忘了付账,好说。若不是,咱们只好报官!”

他看了看我,在旁边一笑道:“她欠你们多少银子?”

小桃一怔,似被他脸上的笑意幌到眼睛,顿了顿才道:“一两四……四钱。”

他笑一笑,笑容异常和煦,伸手将一锭金子交到她手里,温言命道:“去吧。”

我连忙从他身后探身出来:“还没找钱。”

小桃望望他,红着脸应道:“姑娘既不放心,不如随小桃跑一趟,我家掌柜的自然会将钱找与你。”

这一句正合我意,我的意思是,我身上这件衣裳一两四钱,绸缎庄的掌柜须得找我九十八两六钱,这些钱我装在荷包里,他身为帝尊,总不好开口问我要。只要他不跟我要,我就装糊涂,这样总好过我厚着脸皮再问他借钱。

等从绸缎庄出来,正好与一位挑担卖纸笔的货郎迎头撞见,我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回去,左挑右挑,挑中一支上好的狼毫,准备借花献佛买了送与他写字用。刚讲好价钱,耳边就听一阵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待转身去瞧,只见街市中间一队人已抬着一顶大红的花轿走过来。队伍最前面,是一匹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马上坐了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年轻男子,一路走,一路笑不拢口地向两旁围观的众人拱手称谢。

我头一回遇见下界凡人迎亲的场面,便想再挤近些看,左边挤挤,右边挤挤,终因身量小一些,只能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踮脚往里面张望。

卖纸笔的货郎一早将担子挑到一边,见状在我身后笑道:“这位姑娘莫急,我看你年纪尚小,这大红嫁衣终归有你穿的一日,这会人多,还是往边上让一让,免得挤到你。”

我听到“这大红嫁衣终归有你穿的一日”

这句,心忽然咚咚直跳,心道,不知这身大红的喜服穿在冥帝帝尊身上会怎样,这样一想,眼前仿佛看见他身着大红衣裳对我笑而不语的模样,顿时心如擂鼓,脸颊火烧一样,才一走神,便被那些凡人接连踩了几脚。

我虽于男女之事上不大懂,听过的说书却不少,稍作沉吟之后,走过去同那货郎商量:“我多付你一分钱,你再送我一张纸,我写几个字,你帮我送到前面悦来酒肆。”

不想这厮吹胡子瞪眼地看了我半天才道:“姑娘的一分钱真是经用啊!”

我一听,便知他是心里允了,仰脸朝他呵呵笑了两声,待付过帐,顺便再从货担上借他的笔和墨一用,蘸了墨,在纸上将就写了两行字连新买的狼毫一齐交予他。我写的是这一句: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诗的大意是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情怀,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原是出自我在休与山时听我家下人说的一个书,说的是凡间一个叫郑国的小国,一个年轻貌美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独自外出游玩时,看上了一位相貌堂堂器宇不凡的翩翩佳公子(这些都是我家下人说书时的原话),于是几次三番主动写诗给他,约他出来喝茶听戏,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虽说这些书说来说去,大多大同小异,我觉得这位大户人家小姐写的这句诗倒是十分合用,正好他也喜欢身着青色衣衫,我还特地在这句诗的末尾署上“沉鱼”两个字,他一见,自然知道我是约他出来与我约会之意。

至于约会地点,我一并交待了前去送信的货郎转告他,自认安排得十分妥当,其实不过是照着说书人所述依葫芦画瓢而已。月影逐渐西斜,我站在靠近渡口的一棵歪脖子柳树底下,一想到马上就要与他再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绞一绞衣带,再拿眼瞄一瞄东边街市方向,然后再绞一绞衣带。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头上的星月越来越暗,我再踮脚往东边望了望,只见街上行人渐少,许多店铺都已关门打烊,一一熄了灯火。我有些不放心,越想越疑心送信的货郎靠不住,按说他若是收到我的信,定会前来赴约,这一点我倒不担心,怕就怕那厮贪小便宜,既收了我的钱,还不替我办事,再白占了我的狼毫。这样想,当即拔脚往回就走,一口气走回悦来酒肆,果真,他还坐在雅间内等我。见我抬脚进来,脸色果然不大好看,目光深沉地扫了我一眼道:“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已从椅子上立起身,我跟在他身后出门,先清一清嗓子,小心试探他道:“刚刚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给帝尊送信来?”

他不冷不热地反问了我一句:“什么信?”

我脸上红了红,再抬眼望望他,移开眼光道:“具体什么信我也不大清楚,大约是想邀请帝尊前去约会,譬如什么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之类。”

他再看了我一眼,边走边道:“这么说,沉鱼已经看过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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