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十平米空间,画架支在其中,上面的画是窗外梧桐林三年前的风景,角落里堆着很多半成品的画作,地上到处散落着各种颜色的油画颜料,有的好几年了,颜料从铝皮制的包装里流了出来,再凝固在地上,天气好的时候,阁楼侧面那整块彩光玻璃的光投身上去,这地方挺梦幻的。
陆念琛寻上来时,就看到夏以沫捧着一本书缩在飘窗上发呆。
她垂着视线看窗外,侧头的姿势使他最先看到她四分之一面和弧度优美的颈项,单薄的逆光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轮廓,盘起的发自然的垂了几缕,又显得她整个人有些慵懒。
这个角度的夏以沫无疑非常漂亮。
淅淅沥沥的雨声混淆了人的感官知觉,天色昏暗,她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给了他患得患失的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手里的书不小心滑落,书本掉在地上发出声响,把陆念琛唤回了神,夏以沫弯腰伸手去捡,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什么时候来的?”讶色只在她眼底忽闪半秒,她又恢复懒散恬静的状态了。
刚才她好像看到这个男人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确定。
“刚到。”陆念琛回答道,想走进去,可是他刚抬起腿就发现阁楼的高度对于他来说似乎不太理想。
于是他又探身进去环视整个画室的构造,确定自己走进去不会把这里挤垮,才微勾了头,低身走到夏以沫面前。
“你……进来干嘛?”
她对他意外的举动颇感到错愕,陆念琛有很深的洁癖,打个比方说,假如他有一天去公司,在搭电梯时不巧其中有个职员抹了让他受不了的香水味,他会立刻把那个人开除,当然换另一个人身上有让他不舒服的异味,下场也是一样的。
商界都戏言,说那下班的时候去陆氏外面围观,不管谁从大厦里走出来,都白白胖胖干干净净。
夏以沫都记不清阁楼有多少年没打扫了,事实上是她不让,她喜欢这里,连尘埃都喜欢。
她喜欢的,最好一成不变。
而陆念琛……
抬起头和他对视,她眼睛里的忧愁就没有云开雾散过。
今天这个男人来得实在很唐突,可他好像毫无自觉,费了一番功夫走小阁楼,不征得夏以沫的同意,就往她坐的小飘窗上边挤。
还在怔怔出神,心思放远的夏三小姐觉得更奇怪了,可她没办法,只好往里面挪了挪。
两个人颇为费劲的在沉默中调整了一番坐姿,才终于安静下来。
“没什么。”陆念琛就近望着她,俊容平和,语态很淡的说,“就是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夏以沫瞬时瞳孔放大,脸上的表情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她和他认识有整二十年了,这期间他说实话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完,她张了口想打趣说‘你跟我开玩笑吧’,可是她说不出来。
正是因为两人对彼此都太熟悉,她知道如何惹他不高兴,如何讨好他,当然也能自然而然的分辨得出,他这句话是真的,而且发自内心。
看到夏以沫脸上色彩的丰富变化,陆念琛好笑的问,“怎么了?我想我老婆有什么问题?”
她心虚的瞅着他,不好意思的提醒,“我们还没结婚呢。”
“好,那就等结婚了再说。”他不疾不徐,一点儿也不为她仍旧抗拒自己而生气,抬手看了看表,又说,“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吧。”
这才是他来的目的吧?
夏以沫心想,觉得好像轻松一些了。
对着那双淡眸,她眨眨眼,不知脑子里想了些什么,然后把头乖顺的点了点。
“好。”
陆念琛有备而来。
他们莫名其妙的冷战七天,刚才又莫名其妙的和好,她无法拒绝他。
再加上陆、夏两家婚讯都放出,喜帖也在派发当中,无论夏以沫多不愿意,也得跟着他出去,老实的站在他身边微微笑,充当一樽漂亮且合格的花瓶。
……
夏家对陆念琛相当看重,尤其夏以沫的父亲夏谦,对这个未来女婿相当满意,甚至觉得,小女儿能嫁给他是种福气。
因为他说一句要带以沫去参加酒宴,每晚六点准时就座的晚餐,破天荒的提早了四十分钟。
天渐渐黑了,黑色的轿车驶出夏家别墅黑色的铁门,外面的小雨依旧淅淅沥沥,车上的夏三小姐难得主动同司机道,“你来一次我爸就要高兴得喝一杯,我妈妈也笑得比平常多呢。”
这话也许旁人听着会以为是她又在故意和那个谁唱反调,也只有陆念琛听得出,她是真的高兴。
夏以沫的家庭构成有典型的古旧风气,她的父亲少年时就订了婚,对方为大家千金,强强联合,是商界的惯用手段。
他和第一任太太先后有了一双儿女,夏大太太在生下二子时大出血,早早的去了,夏以沫的母亲是夏谦的填房,亦是夏大太太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