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咻咻咻...”落叶谷,右丘峰顶,数百支箭矢、投枪与踏张弩矢齐齐发射,犹如一片乌云,居高临下,集射方出火海、冲至半山腰的刘曜。
“噗噗噗...”可叹刘曜带头冲锋,仓促间能够跟随的护卫寥寥几人,如此密集的攻击之下,再是高手,他也难逃万箭穿心的厄运。待得乌云散去,那里仅剩几名聚成一团的血红刺猬。居中的刘曜早已气绝,但其竟然兀自怒目圆睁,挺立不倒...
死了!?一代帝王真就这么死了!?憋屈的死在咱这穿越小卒手里!?看着慨然战死的刘曜,纪某人常叹口气,难以自禁的再度陷入文青。不是说皇帝都是秉承天命,至少有着好几条命的吗,咋这个刘曜挺厉害一人,说死就死在某家手里了呢,难道某家就是那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可以不讲道理的遇谁杀谁?
“子兴,你怎么了,战场如此凶险,你身为主帅,今日怎生总是愣神?不要命了吗?”团团盾阵之中,剑无烟已经护到了纪泽身前,不无责怪道。
纪泽被剑无烟唤醒,张了张嘴,却是没法实话实说。眼珠转了转,站在坡顶的他望着谷内的凄惨一幕,不禁想起《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火烧藤甲兵时说的话,便随口敷衍道:“哎,如此有伤天和,只怕会折损阳寿。哎,某为了并州战事,却这般杀戮,委实有违本心啊...”
剑无烟顿时默然,眼中闪过歉意与柔情。纪某人却是未觉,再度神游物外,如今杀了前赵皇帝刘曜,说明自己的确可以改变这一时空的历史,但刘曜如今尚不权重,前赵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当前对他真正有影响的,是河套联军必将撤退,并州乃至大晋的历史或将改变。
匈奴被削弱,司马腾保留元气,关东阵营更强,未来的西晋可能更坚挺。且自家收编了十万百姓,大多本该是祸乱司冀的并州流民,令未来的河北之乱少了一大祸源,烈度自将减弱,大晋实力更将保留,匈奴灭晋没准都得两说。只是,真就这般下去,不说自己难以趁势而起,只怕狡兔死,走狗烹,司马腾等大佬更不会放过自己了。
想到这里,本还颇为自得的纪泽脸色开始阴沉,自家战术胜利,一不小心却极可能犯了一个战略大错。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他纪某人以溃兵之身,集数万流民,仗一己之力,毫无朝廷外援之下,先后歼灭匈奴军两万五,总计战绩甚至不亚本该作为中流砥柱的并州军。他血旗将军之名,难免会再度煊赫,这会有好吗?
他血旗营这般嚣张,苦主匈奴乐意吗?准盟友并州军乐意吗?那些尸位素餐却手持权柄的世家大族、公侯显贵乐意吗?唯一乐意的黔首兵民虽最重要,可往往却又最无用啊。一不小心,自家或将四面皆敌,而最现实的后果,就是自家搞风搞雨之后,还能平安返回老巢吗...
“杀啊!为将军报仇...”纪泽在遐想,落叶谷内的匈奴军则陷入最后的挣扎,拓毕更带着幸存的铁瓴军向纪泽方向发起了决死冲击。然而,前后都有山火,脚下不时还会踩到四角钉,还有那怎么都无法避开的烟毒,本就追击两天一夜的他们,接二连三倒在冲锋的途中。原本绝不算高的丘顶,对此刻的他们而言,却是那般的遥远而漫长。
冲往纪泽的匈奴中军如此,前后两军更是不堪。财物不要了,军功不想了,劫掠不敢了,他们哭喊着,乱窜着,挤搡着,却不知生路何方。他们如今只欲返回自家的小毡帐,与父母妻小们相聚。只是,当他们集结参与到并州之战的时候,就该有面对这一刻的觉悟。
“嗖嗖嗖...”“咻咻咻...”“噗噗噗...”尽管感怀敌卒的坚持,但血旗军卒们却不会手下留情,箭矢、强弩、投枪依旧可劲招呼每名接近阵线的敌卒。即便有少量敌卒侥幸冲至肉搏位置,体力将尽之下,也只能在军阵前被群殴而死。
“噗!”寒光闪过,鲜血狂飙,纪铁用陌刀将精疲力竭的拓毕一斩两断,也宣告了落叶谷内匈奴大军的彻底覆灭,而山火也已从谷底烧至山腰并向上快速蔓延。所谓水火无情,七千追剿大军,除了三四百侥幸堕后,不曾入谷的部族胡骑免于遇难,余者就此悉数葬身火海。而血旗骑军所付出的代价,却仅两位数而已。
“诶!纪小子,该撤了,大火马上就要烧到山顶,再不走就走不脱了!”纪铭上前,拍了一把犹自反省的纪泽,没好气道,“梦游个啥呢,玩空虚吗?老夫当年杀掉一名生平大敌时也曾空虚过,可你这算啥,不是第一次坑敌,估计也非最后一次,便莫在这玩格调了。”
“纪老,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子兴性本纯良,这是感觉杀戮太重,有伤天和,心中难过呢,为了并州,此番太难为他了。您老就别再挖苦他了吧!”剑无烟却是不依,一边上前拖起纪泽离去,一边振振有词的辩解道。顿时,纪铭与一众亲卫厥倒一片,好险没被山火给追上...
七千匈奴追剿军覆没于落叶谷,刘曜葬身火海,这条惊爆消息有冲天大火为凭,由数百部族溃兵带出,旋即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河套东部与雍州北部,也传至了匈奴王庭,传至了河套诸胡的部族联军,甚至还通过密谍与探哨,传至了攸关切身的并州军上下。
落叶谷大战的第二天,也即七月初四的晚上,历经三日鏖战却未占到并州军多少便宜的部族联军,从族民急报中得知了刘曜覆灭的消息,再也无法坐视,仅是知会匈奴伪汉国一声,便连夜撤回河套保家去也。他们虽臣服于刘渊汉国,但自家部落才是他们上上下下的立身根本,刘渊也不能让他们抛家舍业去追随啊。
仅余三万多的部族联军匆匆杀回河套,立即向西向南对血旗军展开追剿。只是,除了获知血旗军在初四又血洗了数个部落,他们却是再也未曾得到血旗军的消息,就像血旗军突然人间蒸发一样,这反令部族联军更加紧张了好一阵子。然后,部族联军便再也无暇关注血旗军了,因为,血旗军所过之地,大量牧民出现了所谓的“热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