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平原,夜幕来临,被血旗营短暂占据的秃童营地里,六千骑军一人双马,整装待发,队伍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这里,该杀的牲畜男子杀了,该抢的钱马女子抢了,该吸纳的奴隶吸纳了,该放出的豺狼队也就绪了,又该到了他们趁着夜色,祸害下一个河套部落的出发时刻。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雕鸣:“唳!唳!唳...”
火云之上,正欲下令开拔的纪泽,下意识瞟眼科其塔方向,却见血旗营的那只海东青还好端端的立在他的肩头。纪泽连忙仰头看去,旋即面色一变,只因借着最后一抹天光,他看见了一只盘旋苍穹的大雕,浑青一色,双翼平展,傲游疾飞,好一头鹰击长空的海东青!
海东青!这里只有匈奴人够格拥有这等高档货!匈奴人这么快便追来了!被这扁毛畜牲盯上可不易甩脱!纪泽心头乱突,旋即冷静下来,算算时间,一个白日了,匈奴人过河追索过来也属正常。而且,己方海东青一刻前刚从东方巡飞而回,并无异常,说明敌方最近也得在五十里距离。
左右血旗军仍在胡族营地,以海东青的智商,返回后仅能告知主人此地有大量人员,却无法表达具体程度,匈奴人应当仅以为海东青发现了这一部落,是以己方尚还不至立即暴露,还可轻松走脱。
只是,不待纪某人将心从嗓眼收回肚里,一件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道青影蓦然从军阵中升空,伴着唳一声雕鸣,似有轻悦之意,定睛看去,竟是科其塔的那只海东青,完全无组织无纪律,自主的飞向了它的同胞。
“唳!唳!唳...”两只海东青在天空相遇,彼此围绕盘旋,嬉戏打闹,雕鸣不断,偶还雕翅相触,好一副其乐融融,甚或是郎情妾意,直惊得现场众军眼珠跌碎一地。
纪泽看得面色发黑,边驱马驰向科其塔,边大声问道:“科其塔,上面那两货在搞啥?该不会是失散多年,久别重逢聊家常吧?”
科其塔面显尴尬,摸着脑袋道:“俺这只是公的,那只是母的,这天干物燥,怕是雕儿情火难抑了。”
卧槽!纪泽差点喷了,仰头看看,两只海东青飞得高着呢,至少纪泽自己没本领将之射下,骑军中也没他人有此本领。想想也是,雕儿若是那么好射,射雕者就不会被视作草原英雄了,更何论海东青这种极品神雕?
眼珠一转,纪泽急问科其塔道:“你能否设法让你的雕儿使用美男计,将那只海东青诱下来,甚或降低些高度,进入弓箭射程即可?”
科其塔苦着脸道:“海东青甚为机警,大军在侧,它可不会轻易下来。而且,雕儿素来公追母,美男计可没有美女计管用。若非我这原主人在这看着,只怕我那雕儿已被别个给勾引走了。所以说,若是我等派出雕儿反查敌方所在,真难保其会否回来!”
纪泽下巴掉地,感情自家一直养着头见色忘义的叛禽!果然好运气用完了,原本等着敌方的海东青离去,大军随之出发当还无碍,如今两只海东青闹了这一出,对方的鹰奴定会察觉异常,有了异常,追索之敌想不过来都难。两禽情火点起明灯,从而为己方召来战火,这才真叫坑瘪啊!
“全军西南,立刻出发,全速前进!骑卫曲堕后!”盯了眼天上情浓意浓的两位,纪泽边气急败坏的喝令大军开拔,边黑着脸吩咐科其塔道,“你先收回你那头色雕吧,再给我好好琢磨琢磨,能否解决对方那头雕儿,这一路可不能长此下去,否则咱们都得玩完!”
“嘀嘀嘀...”科其塔一阵笛音响起,尖锐而急促。天上的那只公雕极其不悦的唳叫几声,但在科其塔不屑的催促下,终是无奈的围绕那头母雕转上三圈,这才唳鸣着飞回,跟随科其塔与血旗大军西南而去。而那母雕在公雕飞回之后,则在高空盘旋几圈,发出一阵尖厉的唳鸣,继而向着东北飞离。
一个时辰后,母雕去而复回,伴以下方地面的隆隆蹄声,震彻了这个罹难的五百帐部落,来的正是刘渊派出征剿血旗营的匈奴追兵。一千铁瓴军,一千匈奴本部军与五千部族联军,七千追兵同样一人双马,气势滔天。众星拱月中,一人金盔金甲,高壮白眉,手长过膝,正是建武将军刘曜,史上后来的前赵皇帝。
《晋书·刘曜载记》有云:“刘曜,字永明,元海之族子也。少孤,见养于元海。幼而聪彗,有奇度。元海异之曰:身长九尺三寸,垂手过膝,生而眉白,目有赤光,须髯不过百余根,而皆长五尺。性拓落高亮,与众不群。读书志于广览,不精思章句,善属文,工草隶。雄武过人,铁厚一寸,射而洞之,于时号为神射。尤好兵书,略皆暗诵。常轻侮吴、邓,而自比乐毅、萧、曹。”
大军驻足,恰有该部落的数百部族胡骑随军,他们唿哨着奔入营地,以探视自家部落的亲人。然而,营地内很快却传出了惊天怒吼声与劫后痛哭声。不一刻,该部落首领柴吉双目通红,带着两名哭哭啼啼的妇人,急冲冲奔马来到刘曜面前。
三人滚鞍下马,扑通跪地,柴吉咬牙切齿道:“将军,那血旗狗贼果然来过我部营地,他们,他们简直是兽军,不,是禽兽不如!他们竟然杀光了高过车轮的所有男子,还全屠牛羊,释放奴隶,掳走马匹健妇,这叫我等日后怎么过啊...”
“大军暂歇,喂马饮水!”刘曜面色难看,打断那部落首领柴吉的喋喋控诉,冷然问道,“血旗兽军何时来此,有多少人与马匹,何时离去,逃往何方?”
“他们约五六千人,今晨天明前攻入我部营地,一个时辰前方才离去,一人双马奔往西南,还请将军为我等报仇啊!”一名妇人收泪答道,或因本有身份,说得倒是简明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