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谷城东,山野之间,联兵稍事修整,再度严阵待发。之前轮空的上千联兵业已攻在手,刀出鞘,撤退的军兵也已集结。罗北立于一块巨石之上,厉声咆哮道:“诸位应当明白,我等此番偷袭铁谷城,已与血旗营不死不休!成则击垮血旗营,钱粮女子予取予夺,但若不成,必将遭致血旗营无尽报复,你我之家族、眷属、财富皆将难保!”
“我等已无退路,此轮攻城,罗某也将登城血拼,还望各位莫再保留,凡踌躇不前者,无论小卒抑或统领,来前本将已获各家家主授权,皆斩不饶!”扫视有所动容的联兵上下,罗北大手一挥,怒喝道,“攻城!剿灭血旗,顺应民意!”
“剿灭血旗,顺应民意!剿灭血旗,顺应民意...”上千后备联兵高声呼喝着自己都觉无耻的口号,随着帅旗飞舞,他们面罩湿布,依旧三五一伙,扛着组合式云梯,顶着加大加厚的竹牌,踏着隆隆鼓声,分散着扑向东城墙。
石弹纷飞,弩枪呼啸,箭雨漫天,喊杀一片。只是,本已减弱不少的远程打击,面对更有经验的第二拨联兵,其效果实在有限。用了更少的伤亡代价,第二拨的联兵便冲至战斗位置,或射箭反击,或搭梯登城,惨烈的攻城再度进入高潮。不出意外的,随着联兵云梯搭上城墙,城头再度传来纪庄的怒吼:“投!”
随之,滚木、礌石、投枪、石灰等等纷纷落下,罩向突前登墙的联兵,将他们打得叫苦不迭。但联兵绝非鱼腩,退无可退的,奋勇上前的,坚持不懈的,他们渐渐登上城头,一点点占据了阵地...
鲜血在飙飞,性命在流逝,激战在持续,而血旗一方也在变得疲软。与此同时,滚木、礌石、投枪、石灰等等接连告罄,城墙所抛下的,已是未经处理的粗木,许多还带着树杈枝叶,声势浩大却杀伤锐减。
“哈哈哈,弟兄们,血旗贼人就要黔驴技穷啦,再加把劲,杀啊!”城下箭手阵线,罗北侧身躲过一支擦面而过的羽箭,无视脸上被带起的血痕,却紧盯着城上变化,终是狂喜大吼道,“张王二位统领,此刻不去奋力一搏,更待何时?”
要说罗北如此卖力甚至不顾危险,倒非因为与血旗营有仇,他丢掉贼曹之职,是因并州军欲夺赵郡兵权,罗北倒不会迁怒血旗营。但是,为了自己的复起,他需要踩着血旗营垫脚,况且,事到如今,已与血旗营兵戎相见,他与赵郡罗氏还有退路吗?
“兄弟姐妹们,再坚持会,后方便是我等家园啊!血战求活,死不旋踵!”城头之上,纪庄一刀砍翻一名联兵,怒声喝道,冷视狂笑的罗北,其目中却是幽光闪烁。
“血战求活,死不旋踵!血战求活,死不旋踵...”城墙之上,口号声此起彼伏。更有受伤的血旗军卒一面呼喝,一面抱着敌人往城下跳去,用性命谱写铁谷城的壮歌。
可惜,口号与精神终归无法决定物质,彼此的战力悬殊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登城联兵的增多,愈发体现。而当两位二流高手战力的联兵统领上得城头,各带一群联兵左冲右突,大杀四方之后,铁谷东城的血旗阵线业已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全军突击!”铁谷城下,看清战局的罗北再不迟疑,狂生喝令后,带着放箭压阵的两百联兵冲往云梯,而在他的后方,五百名第一波退下的联兵也呼喝着冲来,怎一个黑云压城城欲摧!
然而,就当面带狞笑的罗北冲至城墙之下,踏着满地的树干树枝将欲登梯而上的时候,他在混合血腥味的空气中,忽然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这是硫磺味,心头警兆大生,他豁然意识到,今日攻城迄今,血旗一方竟然还未用过火。不及再想,他立马折身便退,口中则惊惶的叫道:“鸣金!撤退!快!”
“点火!”城墙上,见到罗北及时抽身,纪庄眼中闪过遗憾,却是再不迟疑,高声喝令道。
“嗖嗖嗖...”立刻,有血旗军卒点燃早已备好的火矢,射往城下,落入那些事先沾有硝石、硫磺、松香、膏油、烈酒的树枝树干,城下顿时窜起簇簇火苗。于此同时,许多民夫抱起盛有火油的瓦罐,乒乒乓乓扔向墙下,辅以数不清的柴草、麻布、木头等引火之物。
城墙下,火油罐砰砰碎裂,四溅的火油遇上随处可见的火星,顷刻燃烧蔓延。之后的干柴遇到烈火,天干物燥之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转眼之间,浓浓的黑烟在城墙前升起,伴随着愈窜愈高的火苗,最终竟将近百丈的城下战场化为了一片翻滚的火海。
“啊!啊!快跑啊!直娘贼,快让开!”惊呼惨叫顿时在城下响起。可怜数百正在奋力进攻的联兵,尚未从罗北的“神经病”表演中回过神来,便一下从胜利在望跌入烟火炼狱!
面对周身的烟熏火燎,他们再也没有什么秩序可言,原本协力配合下还算有效的防御也瞬间崩解,为他们又增添了来自头顶的凶猛打击。一时间,哀嚎哭叫、你推我攘、拥挤踩踏、夺路狂奔,种种惨景不一而足。
反应快的联兵,在最初时刻便紧随罗北大人的脚步,拼命的向后狂奔,丝毫不顾浓烟烈火和滚木箭矢,其中有两百余人幸运的带着余火重返人间。反应慢的,运气背的,只不过错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就只得悲惨的成了乱跳乱撞的火人,一通疯狂折腾之后,终是倒地不起,直至化为灰烬。
最为尴尬的,自是已在城墙上的百余联兵,身陷重围,退无可退。面对数倍于己的血旗守卒,他们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存在还是灭亡?
“哈哈哈...弃械免死!尔等皆有家小,切莫自误!哈哈哈,我血旗营从不枉杀汉家俘虏!”火攻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连始作俑者纪庄都被震撼得呆了小会,这才无比得意的出声劝降。也无怪他这般得意,单纯的构筑火墙用以自保,哪比这般烧死敌人而自保来得快意啊!
“嗖!”不待纪庄再作口舌嘚瑟,一支厉箭突然破空而来,其迅如风,其势如雷,利用亲兵护卫受撼火海而露出的短暂疏漏,尖啸着直奔纪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