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世居统治地位的“屠各”本部匈奴,其他杂胡部族多也勇悍,却因部族有别而受歧视,根本得不到诸多匈奴的世袭要职,恰似汉家的寒门,其对匈奴“士族”屠各本部的感想不言自明。而他们加入血旗营,不光会因相对勇悍的个人战力提高血旗营的兵源素质,还将令血旗营日后对匈奴的暗影渗透更为便利。
通过水陆陆路,追随血旗营的汉胡百姓基本已汇集于黎亭一地,随之而来的还有血旗营的暂编骑兵与暂编步卒,二者皆增至四曲,暂编民兵则增至四千。同时汇集黎亭的,还有针对各县府库乃至亲匈势力血腥清洗的缴获,最终统计下来,血旗营在上党掠得金银铜钱五十五万贯,粮食七万石,可谓盆满钵满。
手握大量钱粮,纪泽自然舍得收买人心。第一条便是三十六寨所有百姓皆升格为正民,且正常薪赏抚恤之外,所有新老民兵加赏千钱,新老战兵加赏两千钱,寻常百姓加赏五百钱,立功的单身军卒还可挑选罪民女奴作为妻妾。皆大欢喜之下,也令混乱繁杂的三十六寨为之一稳,令新老军民徒增一份凝聚,还令新入伍的汉胡军卒们更多一份干劲。
与此同时,通往谷丰城的百里转运昼夜不停。更多的民兵健妇参与转运,更多的暂编步卒参与沿途防护,人手多了,钱粮搬运的速度也在加快,即便比原计划再多七万石粮食与大量财货,十日的搬运日期依然足用。
相比血旗营在黎亭的风风火火,被血旗营犁过一遍的上党五县则显得死气沉沉。上党郡年初方经匈奴人占据时的一番烧杀掳掠,再经血旗营的一番大肆搬迁,人口业已不足年关时的四成,其情其景可想而知。
如今,血旗营已将左右二部的战兵与两千民兵大部聚集于潞县西南,搭界泫氏县的黄岩山口,面向高都盆地,依山固建大营,可是,血旗营虽仅在所占各县留下少量暂编步卒坐镇,民务也完全甩给了当地大族,但每日的迟迁犒军费却一个子都不能少。由是,在血旗营眼皮底下,世家大族的内外串联愈加频繁。
作为上党郡内的另一势力,匈奴人这几日却是难熬得紧。孤立无援的壶关守军被海扁一通之后,便困守孤城,死寂无波。高都盆地四县两陉的匈奴驻军则顶着特战屯的袭扰,频繁打探与联络,总算摸清了局势,而面对已经集结逼近的血旗大军,他们大抢各县一通之后,四千主力便汇集于泫氏县城,摆出一副绝地反击的架势。
上党之外,离石左国城的刘渊正在一边舔舐晋阳大败的伤口,一边忙于应对声势浩大的并州军反攻,却是收到了刘景战死的噩耗。刘景可是地道的冒顿血脉,屠各本部的王族挛鞮氏,右於陆王在匈奴十六王中更排行第六把交椅,仅次于左右贤王、左又奕蠡王与左於陆王,相较之下五千大军的损失甚至还在其次。
护匈奴中郎将、血旗将军纪虎之名,此番是真的上了匈奴高层的必杀名单,所幸有东嬴公西征压着,匈奴人没法立即出兵灭了纪泽这个窜出太行的跳梁小贼。不过,刘渊业已公开宣称,开出千万钱的悬赏,以及匈奴汉国五品官职,但求血旗将军的头颅。
相比焦头烂额的刘渊刘元海,东嬴公司马腾正是踌躇满志之际,并州军加紧了人员辎重的调拨,晋阳城中业已汇聚了八万多军兵。司冀都督司马模也很给力,汇集井陉关下的司冀援兵业已达到两万,预计十万大军月中便可聚集晋阳,并州军誓师西征在望。
不过,根据白望山留在晋阳宗的内线透露,九日晚,东嬴公大人曾经大发了一通火气,名贵茶盏摔碎若干,忤逆奴仆杖毙两名,心爱小妾踹晕一位,当晚正是派往血旗营的联络官何涛返回述职,内里详情不得而知,左右何涛唯唯退走时顶着十个血红指印...
十二日晨,集结于泫氏的四千匈奴军大举出动,目标正是北方通往潞县的黄岩山口。远远的,便可听到匈奴人的怒声呼喝:“斩杀纪虎,摧毁血旗,为右於陆王报仇!”
匈奴大纛之下,来军主将豹头环眼,矮壮粗悍,此乃刘景在上党的副手綦毋达,与战死晋阳城下的綦毋豚同属匈奴本部的綦毋氏。值得一提的是,因族人甚为勇悍,綦毋氏在匈奴可算仅次刘氏王姓与四大姓的一大姓氏。
一番毫无营养的挑战废话之后,血旗营依旧紧守不出,居高临下封锁官道。目光幽冷,綦毋达远远看着两山之间横挡官道的血旗大营,以及高高悬挂的血色帅旗,终是收回目光,转而手指身边一名仆从军副千夫长道:“率你所部五百兵马,攻击营寨,不破寨门便莫回来!”
“弟兄们,一起上,为右於陆王报仇!”面色发苦,心中暗骂,那名副千夫长却不敢违逆綦毋达,只得高喝一声,乖乖带着五百仆从军出阵。
抽刀搭弓,架起盾阵,五百仆从军缓慢而坚定的逼上仰攻。然而,迎接他们的有抛石机挥洒的碎石,呼啸飙飞的弩枪,有成千规模的箭雨,待得他们近前,更有挡道而设的鹿角,有专扎脚板的铁蒺藜,还有居高临下的投枪。于是,仅剩百余的仆从军止步寨门之前,继而踏着遍地死尸与血流成河,他们哭天喊地的窜逃而回。
“十夫长以上,皆斩!余者十抽一,立斩!”綦毋达倒未让督战队悉数射杀败逃回来的仆从军,但对败军的惩罚却更令人胆寒。继而,他将恶魔之指点向了又一名仆从军副千夫长...
“将军,那綦毋达莫非真要为刘景报仇,不死不休?”大营之内,望台之上,钱波不无忧虑道,“主力在外,此间太过危险,将军不若暂先往后营休息,左右业已露过面了。”
“玄长,你这官儿做大了,说话也更含蓄了,想劝我从后营门跑路,直说便是,呵呵。”纪泽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对目前的匈奴而言,为一个死刘景报仇,绝对不如率数千兵马回防离石重要。这一点即便綦毋达想不到,也会有人告诉他。或许纪某口碑不佳,光见到纪某他还不放心归途安全,嗯,便让他见见陌刀阵吧,想来它已被杂胡传入了綦毋达之耳。”
于是,当第二队仆从军脚绑木鞋,狂奔着穿过投石、弓弩、投枪,并跨过已被趟过一遭的鹿角铁蒺藜,最终撞开寨门的时候,他们有幸亲耳听到了石大柱那浑厚而刚毅的咆哮:“起...斩...撩...回...起...”
匈奴阵中,远远看着那堵缓缓推进的森寒刀墙,以及刀墙之下的残肢断躯,綦毋达面露惊容,双瞳紧缩,片刻呆愣之后,终是下令吹号收兵。继而,仅余三千出头的匈奴人马,踏起扬天烟尘决然离去,不过,他们的目标并非南方的泫氏县,而是直奔西方通往西河介休的泰岳山缺。
大营之内,纪泽望着远去的匈奴军,嘴挂冷笑,手心却已渗出冷汗,口中更是无声呢喃:“直娘贼,不愧是匈奴人中号称最为悍勇嗜杀的綦毋氏,试探都试探得这般血腥,还好小爷我今番没装逼,没摆那传说中的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