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听得一苦,最早喊出入并抗匈的口号,为的是摆脱孤立,换船至并州军,结果喊了半年,并州军没混进去,倒是获得了长足发展,自己也喊成了护匈奴中郎将,而抗匈似也被血旗营上下喊成了责无旁贷,喊成了大义,恰似混淆了目标与手段,就连他自己有时都快觉着必须抗匈到底,而今西征尚未败落,局势大好,他人又该做何想?
“纪某原也没想上党之战如此顺利,那刘景竟然带着主力冲入埋伏,才令我血旗营轻松占据半个上党,且兵力也已占优。更不想匈奴人竟然大败于晋阳,如今便是想脱身都难交代了。”无奈的摇摇头,纪泽道,“然则,纪某仍不看好并州局势,且司马腾即便赢了,也绝不会容忍血旗营占据上党,于我等而言,上党郡就是鸡肋!”
并州人寡地贫,格局不足,兼有司马腾与匈奴两头老虎,绝非他纪泽的起家之所。他纪某人对未来的长远规划是依托海洋,入并抗匈显然与之东辕西辙,占据上党这个战略要冲,就是将自家拖入泥潭,这一点,身为穿越人士的纪泽还是无比清楚的。
挂上苦笑,纪泽叹道:“只是,司马腾也非傻瓜,西征之前当不会前来索要上党,西征败了亦不会前来索要,却是苦了纪某无法撤手,总不能最后交给匈奴吧。”
张宾自也知道纪泽的长远打算,叹了口气,为人谋者,既难改变纪泽意愿,也只得替纪泽分忧。他笑道:“的确,不论并州战局如何,我血旗营皆难获得上党。但若想在西征爆发前便即脱身,须得向属下与天下有个交代,我等绝不能言撤,只能继续抗匈,直到上党被迫让与司马腾抑或司马模,我血旗营才好顺水推舟。”
这是要扮演悲情英雄的节奏,纪泽眼前一亮道:“不知孟孙兄有何具体策划,可让我血旗营尽早脱身,又不至内外离心?”
“其实,东嬴公定不愿我军占据上党片刻,无非顾忌血旗营战力而已,我军当放出风声,便说歼灭刘景令自身损失惨重。其次,我等当作势强迁世家大族,但不必动真,反要放纵他们,令他们前往游说东嬴公甚或平昌公。其三,我等当尽早打通与司马兄弟的道路联通,壶关本就威胁我等搬迁百姓,理当做为首选。”张宾笑道。
“言之有理,壶关某会设法攻取。”纪泽目光一阵闪烁,俄而笑道,“最后,纪某当向司马腾传书,指斥其贸然西征之举,盛怒之下,只怕他会立即派遣上党太守来驱赶我等了。呵呵,那个何浩可以派出送信了。”
二人相视一笑,纪泽忽又淡笑道:“孟孙兄看来仍是反对纪某强行搬迁啊,此行怕不也是为此而来吧。”
“之前并州局势恶劣,将军强迁百姓尚还有理可说,如今局势大好,强迁百姓非但不利民心,受士人批驳,还会引发民变,如是即便将人带入三十六寨,与我血旗营又有何益,徒增是非罢了。”张宾并不回避,正色道,“宾不知将军何以那般笃定并州局势,但如今众人多是看好大晋一方,将军又何必强与民心相悖呢?”
纪泽哑然,他自不会说自个是先知,甚或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的小翅膀是否已经擅改了历史,又如何说明自己为何非要迁民呢。叹了口气,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他纪某人确也没必要非得自讨没趣。
点点头,纪泽同意道:“好吧,晋阳大捷之讯先封锁三天,以便劝迁贫民,其后各城取消管制。孟孙兄便可前往拜会各家大族,搭建地方系统,并假意催促其搬迁,但有延迟者,按日罚款以资犒军!”
“将军,您这是天高三尺,也不怕坏了名头啊?”张宾愕然,旋即摇头苦笑道。
“哼,大军过境,我血旗营不曾劫掠地方,已属王师浩荡,再不敲些劳军费,莫非让他们留着钱,日后都孝敬给匈奴人吗?”纪泽冷笑兼坏笑道,“况且,每日都得出血,也好让他们做事麻利些嘛。”
“潞城便有四十多万贯,抢了那么多还不叫劫掠地方?”张宾语带促狭,继而坚持道,“但有一家,我等却不可逼迫,那便是上党崔氏,崔游崔老先生德高望重,且拒绝出仕匈奴汉国,正值盛名,宾也仰慕得很,我等便就莫要招惹骂名了吧。”
“呃,好吧,孟孙兄自决便是。这位崔老先生威武不能淫,弃汉国御史大夫如敝履,纪某也颇为佩服,便照顾一二吧。转头替纪某也捎上一份拜礼,某这粗鄙之人就不去上门寻难堪了。”点点头,纪泽允道。
俄而,张宾收起笑容,正色问道,“将军,司马腾多会征召我血旗营随同出兵西征,这倒可以不理,只是,我血旗营真就坐视局势发展,甚或任由并州军大败亏输,最终所失者,可是我大晋疆土与汉家子民啊!”
“纪某同样心烦此事,我血旗营自不会任由那司马瑜小儿指挥,但并州军一战纪某确也不忍坐视。”目光闪烁不定,纪泽终是铿然道,“直娘贼!某这就加遣暗影前往西河,届时我血旗营自行秘密出兵,水骑并发,如何作为且视战局而定吧。”
正言说间,忽有骑卫曲军卒来报:“禀将军,壶关有匈奴军突然杀出,直奔潞城而来,人数约在五百左右,我骑卫曲现已东去截击。”
“壶关城在浊漳之南,共驻有五百匈奴本部军与五百仆从军,其骑兵杀出倒不至影响粮食搬运。五百之数,想来也非撤离抑或攻城,敌方当还未收到晋阳战况,那便只能是骚扰百姓迁离了。”张宾与纪泽对视一眼,呵呵笑道,“正愁如何收拾壶关,他们倒是送上门了,呵呵,这个数目刚好,恰可给骑卫曲实战训练那曼古歹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