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谷驿寨住了一夜,十五日一早,钱波等人继续东行。这边的山路已被修整得更加宽敞,原本两处需要绕行很远的峡谷也被索桥直接贯通,令他们的行路更为快捷。其间,不时还可遇上行人车辆,多为从东向西运送人员物资,更有前后吆喝,孩童笑闹,令记忆中的山林幽深变得人气十足,倒让钱波这些转了两月山沟的人恍如隔世,颇有错至山外的感觉。
铁谷驿寨本在雄鹰寨与白狼寨的中点,但路顺之故,一行人却在下晌午便赶到了雄鹰寨。远远的,便听岭下传来阵阵的吆喝呐喊,那是来自新兵营方向。待得一行人走近,不由吓了一跳,这里居然围拢了数千百姓,各自坐于配发寨民的小马扎,却是闹而不乱。
场地中央,此刻正有四队骑兵闪亮登场。行出整齐骑阵的他们,头戴锅状铁盔,背负短柄投枪,左臂小圆铁盾,右手鹰翅马刀,鞍挂丈许骑枪,护身皮甲用皮带束紧,其肩颈胸等部位更是嵌有钢质护板,整一个飒爽英姿。这些本自善骑的并州流民,经过三月集训,非但显示出饱满激昂的精神面貌,更是展示了严格的纪律性。
一问方知,今日是新兵大演武的正演,刚刚回归的纪泽下令雄鹰寨举寨放假一天,全员观摩欢庆。钱波几人自然无需与普通寨民拥挤观看,留下亲兵,他们被引往一处高台,那里正坐着纪泽以及血旗营的一干文武高层。
行至高台之下,却见纪泽已经主动迎了下来,几人连忙行礼,尹铜笑道:“大人总算回来了,可想死众家兄弟了。哎,大人逾期不归,寨民间已有流言,若再迁延时日,怕就生乱了。”
纪泽笑着上前,在每人肩头上锤了一拳,朗声笑道:“我也挂念雄鹰寨啊,这不,八天时间赶了一千五百里,好险没把咱累死!结果累得晕晕乎乎,到了雄鹰寨,寨墙高了一丈,还换了土石城墙,边上附寨也成型了,咱差点没认出来,以为走错路了呢。哈哈哈...”
说来纪泽返寨已有三日,业已投入繁忙的工作,其实除了检阅演武,也就是寻人谈心,了解情况。两月时间,雄鹰寨变化颇大,他必须搞清各项事务的进展,才能更准确的进入自身角色。当然,甫一返寨,他还是做了一件实事,那便是向雄鹰兵工提出了竹箱、六分仪乃至钟表的研制任务。
所谓竹箱,正是纪泽在大别山凤凰寨时,得自卫胜军的那种可以灵活拆装的竹器,兼具背箱、云梯、挠钩、枪杆、储筒乃至板凳等功能,绝对是山地行军与西袭作战的一大助力,其已似马扎一般,被纪泽毫不犹豫的定为血旗军卒的标配辅件。
六分仪则是为了未来远洋航船的未雨绸缪,理论上根据时间与日照角度,便可确定相对经纬度,是以简单的六分仪并不难制,而与之相关的钟表乃至自鸣钟也就顺带被纪某人设计问世。当然,为了解释钟摆原理,以及说清地球是圆的,二把刀水平的纪泽不得不解答机关大家公输逸那层出不穷的疑惑,好险没把自个的喉咙给说破。
“两月不见,我雄鹰寨进步喜人,这两日某四下看看,感触良多啊。据说山田都已垦出了两万亩,弟兄们都很卖力啊。”说笑几句,纪泽面显真挚道,“这几月,我血旗营就数你等最苦最累,不论对军事还是民务,你等皆功不可没。来,先上台,边观战边说。”
下台迎接外加几句称赞,令钱波几人心暖不已。上得高台,自有众人热络招呼不提,扫眼之间,钱波发现台上多了几张陌生面孔,不由多打量了几眼。纪泽一见,笑指张宾身边一名三旬的儒雅文士道:“来,我给你等介绍一下,这位是张敬张文泊,是孟孙兄好友,前来血旗营相助我等,可是一位大才,暂先屈就民务署户曹史一职。还有,这位是某族兄纪铭...”
张敬本为张宾好友,出身寒门,正郁郁不得志,听得张宾在血旗营颇受重用,便自荐而来。纪泽却是不知,此人在正史上也曾入过石勒的君子营,后来一度官至石勒的左长史。好在张宾对此人颇为推崇,纪泽前夜返寨,昨日与其一番交谈后颇为赞许,便将赵雪空出的七品户曹暂先交给此人主事。
旋即,纪泽又将纪铭、纪庄与黄雄几人一一介绍,其间很自然的搬出了自家乃纪灵后人的招牌,倒让钱波几人惊愕不已,也欣喜不已,毕竟世风如此,纪泽有了这一层出身,便更易为时下士人接纳,这对纪泽,对血旗营,乃至他们这些追随者都将受益匪浅,至少眼前的张敬能安于区区七品户曹,多少也该受此影响。
待得钱波与段德几人被纪泽拉在身畔坐定,便听纪泽道:“此番右曲与特战屯艰难重重,可谓历经磨难,拟将集体记次等功一次,各赏五千钱,个人功赏抚恤自有功曹另行勘核。当然,西袭军事展开之前,仅能内部表彰,呵呵,扬名立万且得等上一段时间了。”
笑了笑,纪泽续道:“此番招你等回来,除了商讨后续军事计划,也为新兵即将整编入营,血旗营将扩为三部步卒、一曲骑卒以及一曲近卫,急需大批军官。右曲与特战屯立功人员众多,相信三月磨砺,军中定也涌出更多人才,自当重点予以拔擢。望你等多加思量,给我一份名录。呵呵,也别光想着给手下好处,自身有何要求或想法,也可以提出,过期不候哦。”
纪泽这就是给特战屯与右曲上下升官发财了,钱波等四名军官自然眼前发亮,但钱波还是很负责任的提醒道:“春耕已毕,只怕并州战事又起,若是过多人事变动,恰如临阵换将,恐于我军战力有损啊。”
纪泽冷笑道:“如今正值春荒,并州百姓窘困,根据探曹消息,匈奴无意扩张劫掠,而司马腾那厮正赖在赵郡,说是募集钱粮人马,实则安于享乐,看其架势,压根没胆主动反攻匈奴,双方皆不动,我血旗营可无力主动单挑匈奴,自也不动。纪某与参军署分析以为,夏收之后匈奴或将出兵劫掠,并州军只得应战,届时方为我等动兵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