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西郊,纪泽一行驱车佯逃,后方则跟着数十贼匪紧追不舍。好一番所谓的生死追逐,却因纪泽一行不是骑马,就是驱车,哪怕尽量压低速度,也愣将追兵甩在身后追之不及。纪泽这个急呀,若因对方跑得太慢而导致这场反打劫行动的失败,他该找谁说理去?眼见已经进了自家伏兵的埋伏圈,纪泽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下令队伍下马结阵,静等贼匪们追来。
“兀,兀那狂妄小子,给,给老子站住!”终于,后方追兵中传来一声暴喝,语带愤怒,明显还夹着粗喘,却也令得纪泽一行齐齐松了口大气。
呼喝之人面相凶恶,身材粗壮,手持一把砍刀,骑着来贼中唯一一匹骡马。其后的一众来贼则手持菜刀、匕首、铁叉等等不一而足,五六十人稀稀拉拉的将队伍拖有百步之长,且个个皆拼命喘着粗气,显然方才的追赶令他们累得不轻。
看着这样一群对手,纪泽差点没笑出声来,他一脸惫懒,笑呵呵道:“尔等何方神圣,缘何追赶我等,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明火执仗,莫非想打劫不成?”
纪泽的懒散态度明显激怒了一众来贼,不待贼首发话,已有一名大汉跳将出来,手指纪泽怒骂道:“你这无知的外地狂徒,竟敢不知死活坏我金鲤帮好事,可还记得你家爷爷我?如今我家游霸游四当家在此,正该将你等大卸八块,还有那个无盐女,姑且问问哪家勾栏愿收,便白送了去。”
“嗖!”一声尖啸,大汉的口中已经多了一杆箭尾。这厮竟是上午被纪泽绑住送官的“正义使者”之一,他的出现本身就已令纪泽愤怒,而他的出言恶毒更令纪泽痛下杀手,左右对方已经说清了所来原委,便无需继续废话了。
“杀啊!”纪泽这一出手,两侧芦苇中立即奔出三十名杀气腾腾的骑兵,个个嘴挂讥嘲,目光凛冽。一众来贼顿时大骇,心知今个踢上了铁板。除了几个愣头青,余者纷纷作鸟兽散,甚或有些本就累得不行的货,干脆弃械跪地,哭喊着上有八十老母了。
“风紧扯呼!”那位游四当家很仗义的吼了一声,第一个拨骡而逃。不愧是混上四当家的经年悍匪,他仅在须臾之间便判明了战场局势,做出了最佳选择。冒着嗖嗖箭雨,他循着战场西北方向,也是包围圈的最大一处缺口,在对方合围之前立马夺路而逃。
老天保佑,射不着,老天保佑,射不着!游霸四当家心中狂呼,手中大刀车轮般舞起,双脚更是猛夹骡腹。结果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今天他的祈祷竟真的一一灵验,恰似赵子龙七进七出,他居然在对方围上之前,毫发无损的冲入了一片芦苇荡。于是,侥幸得脱的他,敲敲留下了一句仅他自己听见的狠话:“老子一定会回来的。”
游四当家成功走脱,其他贼匪却没那般幸运,在血旗军卒的围追堵截下无一漏网,本就是金鲤贼临时纠结的一群外围混混,连给血旗营造成伤亡都不能。而当他们发现伏击圈外再度出现两百骑兵的时候,干脆连伺机逃走的心思都熄了,长期苦役将是他们的主要归宿。
白鹭滩,是掘鲤淀中一个方圆不到两里的沙洲,西距容城县胡岸四十余里,美丽的名字却对应着金鲤贼这一横行容城的水匪。凭借青纱帐的遮掩,兼而不定期改变芦苇荡中的往来通路,金鲤贼们以此为据点,快活的为祸一方。而这条通路,仅有几位当家以及少量心腹贼匪才能掌握,余贼仅能跟随进出,以至不少意欲铲除金鲤贼的势力只能在青纱帐前无功而返。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白鹭滩水寨静悄悄一片。游霸骑着那批耐力充沛的骡马,踏着厚厚的冰面,一溜烟逃回了这里的金鲤贼老巢。他的出现立即惊醒了另几位当家的好梦。沙洲中央的聚义厅内,灯火亮起,几位当家打着呵欠聚首一处,为了游霸此行展开了紧急磋商。
一番不无吹嘘的惊魂描述之后,游霸最终怒声请命道:“大哥,那五十外乡人分明有意设局害我,这是对咱金鲤帮的挑衅,咱们可不能忍下这口气。他们估计还没走远,这就带兄弟们杀回去吧。”
一身匪气的二当家幸灾乐祸道:“老四,咱掘鲤淀的规矩,天寒封湖期间不宜妄动刀兵。你去容城快活也就罢了,干嘛还自找麻烦,替那几个不成器的人贩子出头,这下踢到铁板了吧。哼,那帮废物栽就栽了,谁知对方是何来头,咱们还是老实点,别再出错了。要知眼下没有水面阻隔,可是咱们每年最危险的时期...”
“等等,四当家,你是说你一个人骑着骡子,便在对方四五十骑的围追堵截下全身而退,连个汗毛都没伤着?”狗头军师三当家一副文人打扮,却是突然不顾形象的一跳三尺高,一脸惊惶道,“直娘贼,你这混球,定是中了他人诡计,将敌人引来了。”
大当家闻言面色大变,一跃而起,大声喝道:“快通知弟兄们,全部起来...”
然而,一切都晚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阵阵喊杀声,竟还伴以赳赳马鸣,杀声迅速传遍全寨:“杀!杀啊!速速乞降,顽抗者死!”
大当家反应最快,几步便冲到屋外,其间不忘拔刀在手。继而,他震惊当场,却见水寨四外火把摇晃,寨门已经洞开,一彪百骑正喊杀着冲杀进来,而四周那些低矮的简易栅栏,同样挡不住一波波步卒的蜂拥杀入。更令大当家觉着刺眼的,是火光映衬下那一副副亮得晃眼的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