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派胡言!”纪泽说完,并未赢得预想的一片认同,反是有人怒斥道,“放弃小城,集中防御,说来容易,那么多百姓如何迁移,没了土地他们又当如何安顿?本将看来,你就是贪生怕死,只知偷鸡摸狗的软蛋。”
当达官士族们嚷嚷着为百姓出头的时候,最好将他们口中的“百姓”二字换做“士人”,因为强奸民意乃是士人们的拿手好戏。纪泽顿时明白,自己方才的建议却是忽略了一个关键,坚壁清野将要暂时放弃的土地,大多归于世家豪族,其阻力可想而知。看看厅中其他官员,除了田兰与另一官员不置可否,余者皆对自己没好脸色,想来田兰与那名官员的家族地产该是集中于晋阳城周边了。纪泽一阵懊悔,自己这是傻了,方才干嘛要为司马腾巴心巴肺出主意,平白得罪人嘛。
“卑下一介武夫,所思所想仅从战争角度考虑问题,未免有所偏颇,但有疏漏还请大人见谅。”纪泽忙对着司马腾尝试性补救一句,当然,对那个开骂的薄盛他也不会客气,“这位薄盛将军,届时若骚扰匈奴,纪某愿做第一个彭越,却不知你可敢做第二个?”
“什么彭越,我知道他是哪根葱?你小子别给我拽文,不服出去练练!”薄盛怒道。
纪泽郁闷,没文化真可怕,瞥了眼隐含笑意旁观的田兰,他冲薄盛冷然道:“薄将军若是有意,纪某倒愿随时奉陪。”
好在,这时司马腾发话:“好了,薄将军退下吧。子兴所言颇有见地,本公会仔细斟酌的。子兴如此勇做先锋,精神可嘉啊,届时但有斩获,本公定然不吝封赏,呵呵。”
看到司马腾首次发自内心的笑意,纪某人顿时明悟,自己怕已不慎跳了个小坑。想是这司马腾自身惧战,却又不愿担上罪名并得罪并州士族,便挑上自己这个传闻只肯偷袭埋伏的将军问计,而自己的回答恰中其下怀,替他做了出头鸟试水,顺带还有薄盛激得自己承诺担当先锋炮灰,难怪这厮真心愉悦。尽管首发出战对他的出山突袭更有好处,他也不太在意并州士族的观感,但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可不好啊。
暗骂着司马腾老奸巨猾,纪泽索性扮猪吃虎,将自己今日的傻缺扮演到底,至少哭哭穷,没准司马腾见自己跳坑过意不去给点好处呢,于是,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道:“大人过誉了,其实,其实,卑下急于出战,实是营中补给短缺,届时不得不前往匈奴人那里打些草谷而已。”
“哈哈哈,子兴真乃妙人,放心,你若打得了草谷,便全归你血旗营,本公还将另行封赏。好了,你也一路劳苦,且先下去稍歇,今晚本公将大宴宾客,你也来见见冀州同仁吧。”司马腾眼底闪过鄙夷,大笑着岔开话题,压根不搭纪某人哭穷这一茬。
心中暗骂,纪某人只能怏怏告辞。出得行营,陪同而行的白望山不无殷切的问道:“将军,东嬴公可曾将你收入臣下,甚或收为门生?”
“臣下?门生?便是如那田兰一般,拜称其为主公吗?嘿嘿,人家可看不上纪某这等泥腿子。”纪泽讶然,见白望山略显失望,他无所谓的笑道:“白老兄,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纪某能够光明正大走在这里,达官士人们鄙我烦我甚至恨我,可却不敢动我,为的什么?老兄又何必虚妄呢?”
口中满不在乎,纪泽心里还是小郁闷的,非为未入司马腾的法眼,他还真就不愿将那艘两年后的破船顶在头上供着,他所郁闷的是自己今日的任人捏拿。必须承认,玩官场是个高难度技术活,古人在这方面的造诣绝不下后世,他纪某人前生混得一般,水平在这西晋一样拿不出手。
返回雄鹰楼,白望山自行离去,纪泽则在胡宝与本楼掌柜的陪同下,对这座方经整修的综合型酒肆进行了一次现场指导。雄鹰楼作为雄鹰商会旗下一项重要连锁产业,策划之初纪泽便将之定为吃住嫖赌一条龙服务的销金窟,兼做刺探情报之用。
仿效后世的娱乐城,这里已经换上了全套的胡桌胡椅,配有麻将扑克等后世赌具,餐饮也以后世花样繁多的炒菜为主,便是勾栏服务也是博采古今之长。纪泽相信,那些猎奇奢靡的达官贵人与纨绔阔少们,定愿大方的在此为血旗营支援无数军费。
“很好,你等办事我放心,将方才我提醒的部分稍作整改,明日便开张营业吧,年关正好赚上一笔。”巡视完毕,纪泽拍着胡宝的肩膀道。
胡宝却没纪泽那般底气十足,他不无忧心道:“这里地段一般,又无名声,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酒香!你这里有多少百果酿?”纪泽心中一动,出言问道。所谓百果酿,也即雄鹰酒坊最新出产的高度酒。河北缺粮严重,官府早已有了禁酒令,可百姓饿死也不能阻挡达官贵人们喝酒不是,于是,市面上的酒水悉数变成了花酿、果酿、甚至草酿,雄鹰商会的高度酒也就冠名为百果酿。
“仅有五百斤,均已特购有精致瓷瓶论斤封装。这些皆是山寨外购酒水萃酿而成,商会总计只有两千斤。这酒虽好,可自酿每月仅限五百斤,仓曹根本不愿再多提供哪怕一点粮食了。”说起百果酿,胡宝一脸的惋惜。
“呵呵,日后将酒坊设于江南便是,如今正好天价惜售,每瓶万钱,非商会贵宾还不卖!”看着眼睛睁圆的胡宝,纪泽冷笑道,“咱们是劫富济贫,这年头能喝好酒的便不会缺钱,咱们卖的是身份,是面子,是摆阔!今晚我便去寻司马腾预支些好处,令百果酿名满赵郡,顺带也给雄鹰楼扬名...